他说:“如果没有卫松寒把我拽出来……你觉得,我他妈现在会在哪儿?你猜猜?董先生可能根本就不会知道我是哪儿来的一条野狗。”
“没有卫松寒,我早就在脚崴的时候就他妈放弃了……”
没有人说话。
温诉屈膝,垂下头,把脸埋进了臂弯里。
窗外的大雪早就停了,可温诉抖了抖肩膀,恍惚间,那雪好像洒进室内,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想,他怎么可能开那个口跟卫松寒提分手。
那他妈的他不就是个白眼狼吗?
是卫松寒那个时候赶过来救了他。
是卫松寒在他路都走不了的时候不厌其烦地照顾他。
是卫松寒在他自暴自弃的时候一遍一遍地说你很好你很棒温诉。
温诉自己都放弃自己,自己都厌恶自己的时候,卫松寒还没有放弃他。
卫松寒说喜欢他。
温诉想都没想过,卫松寒会喜欢自己。
他从卫松寒那里拿了太多,受了太多,现在却要为了自己一脚把卫松寒踹开吗?
如果温诉只是台下漠然地看了一场电影的看客,那他肯定也能轻飘飘地说出这种话吧。
就好像人只是一团只会做正确选择的代码程序一样。
“但温诉……你没有办法啊。”远好像看穿了他的想法,“你现在放弃了,那你以后都只会在后悔中度过,你不可能原谅你自己。卫松寒也不会原谅你。反过来,也一样。”
是啊。
一样的。
就是……没有办法啊。
温诉自嘲着扯了扯嘴角,眼角余光中那盏惶惶不安闪烁着的街灯好像终于要熄灭了。
他仿佛回到了小时候。
对着深暗的、冰冷的空间呆呆地唱着干涩的歌。
没有听众。
他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会有听众。
站上舞台,被欢声包围,被灯光照亮。
那是痴人说梦。
是温诉已经悄悄地埋葬在心底的小小的遥不可及的梦。
***
午夜,三月的第一波寒潮过后,路上行人寥寥。
卫松寒和周行易出来喝酒了。
这是今年第一次,他们两个单独出来喝酒。
以前在大学时明明经常待在一起,毕业后各自有了要忙碌的事,倒是很久没有像这么慢慢的聊天了。
卫松寒的话并不多,周行易说一句,他就嗯一声,然后仰头干完一杯。
“你到底咋了?”周行易今天说这句话都说累了,“上回没和你哥吃到饭,我说让你叫他出来喝酒你又不干。”
“我哥巴不得我辞职跟他回去,你还想和他喝酒。”卫松寒冷哼了声。
“那不一样嘛。再说,你不想回去,他还能从我这儿撬人?”
“那如果我说我要走呢?”
卫松寒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吓了周行易一跳。
“什、什么意思?你别跟哥们开玩笑啊。”
卫松寒和家里关系不好,这是周行易认识卫松寒时就知道的事。
但具体的并不清楚。只知道他上头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两个人都很能干,爸爸妈妈更是精英中的精英。
卫松寒就是很典型的在精英教育下长大的孩子。
但出奇的叛逆。
哥哥姐姐管他还好,他爸敢管他一下,卫松寒就要发飙。
大学里就有好多次,周行易还撞见过卫松寒和他爸吵架。
吵得最大的那次就是卫松寒决定跟周行易一起留在本市创业,直接吵得来周行易家睡了一周,最后好像是卫松寒他爸先妥协了。
说是妥协了,其实是不想管他了。
卫松寒高中毕业就再也没向家里要过一分钱,所以卫松寒他爸也管不了他。
周行易不傻,他不觉得这是因为卫松寒跟自己哥们情深。再情深,也不至于要跟家里翻脸吧?
又不是谈恋爱私奔!
他问过卫松寒,卫松寒那时也是喝着酒,醉醺醺的。
“你来我家过一阵子就懂了……哥哥姐姐跟两个赛亚人一样优秀是什么感觉。只有你,像个可有可无的废物。跟你一起创业,好歹我能找到点价值。”
周行易当时觉得无形中被他骂了一顿,但起码明白了卫松寒果然也有自己的理由。
其实周行易也差不多。
最开始其实只是连苗头都没有的一点想法,但一旦被否定,他就偏偏想要试一试。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向那些否定自己的大人证明自己的价值。
所以这只是两个大学毕业了还没长大的孩子的一点叛逆而已。
“我要成立这个公司,我要赚大钱,我要帮助那些老人和孩子,就像帮我外婆和妹妹。卫松寒,要不要跟我一起?”
“……周行易,我可能没法再陪你一起了。”卫松寒说。
他晃着指间的玻璃杯,眼底掩着沉沉的思绪。
周行易问:“……为什么?你想回家听父母的安排了?”
卫松寒说不,我只是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公司的效益其实并不好。
周行易不屑于那些勾心斗角又复杂无比的商业政策,更不想严苛地压榨员工。
说白了,周行易想自由自在,卫松寒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