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快来起来。”
太子殿下拉着沈老爷的胳膊,眼眶有些发红:“叔父,侄儿年纪还小,骤然处在现在这个位置上,很多事情都不太懂,有时候不得不倚仗着他们,实非侄儿本意。”
“您是太子太师,也是将来的帝师,很多事情您要是愿意搭把手,侄儿便谁也不需要倚仗了……”
沈毅摇头道:“殿下,陛下让您过来监国,便是在考验殿下的能力,有陛下在,朝廷谁也动摇不了殿下,殿下需要倚仗谁?”
“这个时候,殿下要靠自己。”
“也只能依靠自己。”
太子殿下心神一震,随即深深低头:“多谢叔父教诲……”
……
片刻之后,太子殿下与沈毅一起出了班房,太子召集了几位宰相,说了一句身体不适,就告别了沈毅与几位宰相,回东宫去了。
而沈老爷正要离开的时候,却被张简一把拽住,张相将沈老爷拉到自己的公房之中,神色古怪:“子恒,你同太子说什么了?”
沈老爷笑着说道:“没有什么,只是一些关于边军的公事,向太子殿下汇报了一番。”
“尽胡扯!”
张相没好气的说道:“你能随时面见天子,北边的军事什么时候需要向太子殿下汇报了?再说了,这军事,你也从没有向中书汇报过。”
说到这里,张简压低了声音,开口道:“那孩子离开的时候,两条腿都不稳当了,一定是被你给吓坏了!”
沈毅无奈苦笑:“师兄这话说的,我一介臣子,能吓到储君什么?”
“我怎么知道?”
张简白了沈毅一眼:“我这不是正问你呢吗?”
沈老爷站了起来,拍了拍张简的肩膀,笑着说道:“师兄安心,这事跟你,跟中书关系都不大,往后该怎么办差怎么办差就是了。”
他顿了顿之后,开口道:“我这趟来,对于殿下来说,其实也是一件好事。”
说到这里,沈毅没有继续说下去。
其实这句话,还有下半句。
如果太子听劝的话。
……
太原城,将军府。
薛威大将军书房之中,有大同的传信兵毕恭毕敬,半跪在薛威面前,低头道:“大将军,关外密报!”
薛威站了起来,伸手接过文书,拆开看了一遍之后,便皱起了眉头,开口道:“照抄两份急送燕京,照例送。”
两份,一份送朝廷,一份送给沈毅。
传信兵恭敬低头:“卑职遵命!”
等这传信兵离开之后,薛威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微微有些出神,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提笔写了一份文书,文书还没有写完,他的夫人便推门走了进来。
见薛大将军神情似乎有些不对,这位旧齐的公主站在他旁边,轻声问道:“夫君,怎么了?”
“关外生疫病了。”
薛大将军低声道:“牛羊成群成群的死。”
仙游公主毕竟是皇室出身,只这一句话,她就明白了过来,轻轻蹙眉。
“那就是……要打仗了……”
薛威“嗯”了一声,看向窗外。
这会儿,天气已经入秋,他站了起来,走到窗户面前,打开窗户,看向远方。
“这种仗,鞑靼人将会是最可怕的……”
第一千五百零九章 如何增兵?
十年以来,薛威镇守太原府,节制大同边军,鞑靼部从没有攻破过大同门户。
不过那是因为,鞑靼部觉得,强行破关得不偿失。
如果鞑靼部遇到了生死危机,不打下大同就要活活饿死,那么与其饿死,不如战死在沙场上。
如果鞑靼部不计代价的南下,薛威据城而守未必守不住,但是代价也一定相当惨重。
毕竟十几年来,那位鞑靼汗也没有闲着,他估计琢磨最多的,就是攻城的法子了。
更重要的是,要是这些鞑靼人的目的不是攻城夺地,而只是抢掠粮食的话,他们甚至可以置大城之敌于不顾!
只要打到关内,那么不去攻城,只抢掠野外,薛威也很难应对。
因此,这件事他不得不慎重。
收到情报之后的当天,他就带着亲卫以及也成年的儿子薛北,一起北上。
值得一提的是,薛大的这个儿子,非是妻子仙游公主所生,而是他在南边任广州卫指挥使的时候,在那里纳的妾室所生。
毕竟他跟仙游公主成婚,已经是北伐后期的事情了,这么些年虽然夫妻俩也生了一儿一女,但是这两个孩子都还小,上不得战场。
反倒是这个庶长子薛北,已经长大成人了不说,而且块头也跟老爹差不多大,自小习武,早几年就跟着薛威一起上战场了。
父子二人并肩骑马,朝着大同府奔去。
太原距离大同五百里左右,因为骑马,再加上沿途换马,只用了一天多时间,父子二人就奔到了大同边军大营,在大营里见到了镇守在此的大将万钟。
十年时间过去,当初就很沉稳的万钟,如今更见沉着,蓄须之后,也显得威严了不少,薛北大步上前,半跪在地上,低头见礼:“叔父!”
万钟伸手把他扶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大郎又见壮实了,干脆以后不要跟你爹待在太原了,与我在大同待上几年,过些年万叔退下来了,你就接过我的位置,镇守在这大同。”
薛北憨厚一笑:“叔父您还年轻着呢。”
一旁的薛大将军咳嗽了一声,开口道:“我还没想着退下来,你倒是先想着退了。”
万钟呵呵一笑:“我离家太久了,心里总想着回台州府老家去,大将军你不一样。”
他对着薛威微笑道:“你这辈子,恐怕很难再回台州府去咯。”
薛大闷哼了一声,开口道:“回头本将军向沈公汇报,让沈公把你也一辈子按在北边,我回不去台州,你就回得去了?”
万钟笑了笑,没有接话。
薛大将军背着手,朝着大帐走去:“好了,军情紧急,升帐议事罢。”
万钟看了一眼薛北,笑着说道:“大郎还不去擂鼓升帐?”
薛北连忙应了一声,大步朝着帅帐门口的大鼓走去。
万钟的声音传来:“小一些力气,莫要把我的鼓给敲坏了。”
一旁的薛大将军笑骂了一句:“你小子,是不是在说我?”
万钟老神在在:“你又不是没敲坏过,这小子跟你年轻那会儿,一模一样。”
两位将军一边说话,一边进了帅帐,这会儿将军们都还没走到,薛威大咧咧坐在主位上,看向万钟,开口道:“这一次事情不小,鞑靼人没了吃食,估计很快就要南下了。”
“事情若是不大,我也不会这么快给你报信。”
万钟默默说道:“如果鞑靼部举族南下,咱们估计只够同他们缠斗,还得是凭借几个关隘,几个大城,以及沈公送来的新式火器。”
“鞑靼人太灵活,他们一旦进了关,我们的人很难追上他们,想要围起来就困难了。”
“那要看他们进来多少人。”
薛大将军伸手敲着桌子,沉声道:“我那支玄甲骑兵,现在已经不逊色于鞑靼人的精骑了,他们可以与鞑靼人在速度上抗衡。”
“咱们只有五千玄甲骑。”
万钟缓缓说道:“要是过万,咱们也不必过来议事了。”
薛威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万钟轻声道:“还有一点,鞑靼部不一定会从咱们这里南下,从宣府三卫,或者是西边的陕西边界,都是有可能的。”
“而且,鞑靼汗在我们这里吃过亏,他们从别处南下的可能更大一些,到时候我们反倒要奔袭支援,兵力就不太够用了。”
他看着薛威,问道:“是不是先给苏大将军那里打个招呼,必要的时候,从他们那里借兵过来,毕竟咱们淮安军,同气连枝……”
薛威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开口道:“我已经报知沈公了,具体的事情沈公会安排,咱们就不要多事了。”
“苏大将军那边……”
薛威皱眉,低声道:“小侯爷现在,可在辽东呢。”
万钟默默点头:“我知道了。”
这个时候,大同边军大营指挥使以上的将领,已经慢慢到齐,见到薛威之后,众人都齐刷刷半跪在地上,低头行礼。
“见过大将军!”
薛大将军默默抬手:“都坐下,咱们议事。”
“是!”
……
燕京。
沈毅几乎与朝廷,同时拿到了薛威的奏报。
沈老爷坐在自己家的书房里,先是抬头看了看时辰,他等了大半个时辰之后,才坐上马车,一路来到了皇宫之中,并且顺利见到了洪德皇帝。
这会儿是下午,洪德帝正在见大觉寺的一名高僧,沈老爷略微等了一会儿,就被请了进去,走进甘露殿之前,与这位高僧迎面撞见。
这是一个足有六七十岁的老人家,慈眉善目。
迎面见到沈毅,他先是看了看沈毅,然后低头行礼:“贫僧慧觉,见过沈侯爷。”
沈老爷没有心情跟他闲聊,只是微微点头,准备错身而过。
慧觉和尚笑着说道:“沈侯爷一身业力滚滚,好大的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