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璧却看他看着她手里的花出神,以为太子好奇,简单解释道:“这黄瓜的花太密了,得疏掉一些花,如此才好结瓜。”
元钧想起这些菜圃正是她在宫里开辟的,如今看来,是真喜欢这锄豆种瓜田园之乐,只温声道:“既如此,你且先在宫里住下罢。”他顿了顿,来日,总想法子让她脱身便是了。
容璧躬身行礼,元钧低声道:“你今日想必累了,且回房休息吧,不必忙这些,让下人们收拾即可。”他看容璧虽然面上擦了脂粉,看不出面色如何,但却知道这小娘子身子一直并非完全康复。
容璧又裣衽行礼道:“妾谨遵太子谕令。”
然而严信这边却忽然低声道:“鸾鸣宫的尚宫过来了。”
元钧面色一寒,只看到周尚宫带着一群女官赫赫扬扬地过来,原本看到容璧换下了礼服,面色一寒,但走近后却忽然发现太子赫然立在廊下,吓了一跳,连忙躬身带着女官们行礼:“奴婢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子自从被软禁在函宫里,几乎不见外人。而从前太子一般对皇后宫里的女官们客气,多开口免礼了,但今日他却冷冷盯着周尚宫这些女官们,看着她们一丝不苟行完礼后,才冷声问道:“周姑姑来孤这里,有何贵干?”
周尚宫连忙道:“奴婢奉娘娘懿旨办差,容良娣今日受封为殿下侧妃,今夜有合卺礼要行。”
元钧怔了怔,周尚宫笑道:“因着娘娘担心良娣恐怕服侍太子殿下有不周到之处,特意留着奴婢多叮嘱了几句,又想着殿下尚未用过晚食,因此专等了这个时辰过来。没想到眼错不见,容夫人竟这就换了大礼服,果然是我一时不看着,就出了差错。还请殿下先回房,奴婢为容夫人重新理妆,再与殿下行合卺礼,这才算完了今日的封妃礼呢。”
元钧看了眼站在一侧垂下脸的容璧,心道若是和之前一般不令她拜见,别居一院,只怕她这个太子良娣立刻就要受到父皇母后的迁怒,下人们少不得也要作践上来。
自己不过是个软禁的太子,她一个从宫女升上来的良娣,到时候只怕不知要受多少闲气,不可不给她这个脸面,不过是喝几杯酒罢了,至于圆房,也没人敢在内服侍,还不是随他说了。
他自微微一点头:“那请周姑姑尽快吧——容良娣之前在大公主身边服侍,孤听说她回宫了,便召她问问大姐姐近况,为着礼服难行,是孤命她着轻便些的。”
他吩咐严信道:“去取孤的吉服来,孤也换过行礼。”
严信连忙低头应了。
周尚宫吃了一惊,想不到太子竟然为容良娣说话,但转念一想,太子心念弋阳公主,为了弋阳公主远嫁甚至触怒皇上被软禁,此事宫里人人都知,那知道容良娣进宫,自然迫不及待亲自出来问话,这也是情理中事。她连忙深深低头行礼道:“奴婢遵命。”
一时她也不敢小觑容璧,连忙拥着容璧再次进了西小院内,重新替她着冠披了衣裳,下人们早已提前在房内铺上彩帐,几上摆满了饺子和喜果喜糖,又满斟上了蜜酒,只等着太子过来。
不多时元钧果然换了一身杏黄地绣金龙彩云纹吉服袍过来,冠冕焕然,将他身上那股从骨子里带来的万年孤寒都融化了些。
容璧抬眼去看元钧,却看到元钧也正凝视着她,目光里带着温柔和一些愧疚。周尚宫想不到太子竟然真的愿意配合着行礼,她原本做好了容良娣独守空房一夜,太子置之不理的准备,料不到太子不仅过来行礼,甚至还配合地换了吉服!
喜房里两旁烛台上点起描金龙凤大蜡烛,鼎内焚烧着芬芳名香,内室摆着翡翠金玉缀嵌的围屏,耀目争辉,果然是喜气洋洋。而太子换了吉服,与容良娣站在一起,两人样貌出色,形容昳丽,满室生辉,正是一双璧人。
周尚宫心里少不得暗自盘算着,想着一会子如何和骆皇后覆命,一边含笑着道:“如此就请殿下上座,先请良娣向殿下行拜见礼。”
话才说完,却听到外边内侍们又忙着进来:“陛下有赐酒!”
众人连忙又都躬身迎接,只见李东福带着两个小内侍进来,脸上虽然笑着,笑意却并不似从前一般到达眼底,他上前拜见太子,元钧看着他,神容仍是有些冰冷:“李公公这是?”
李东福笑道:“奴才奉陛下命,给太子殿下、良娣娘娘送合卺酒过来。这是苏合香蜜酒,新调制好的,正合作为新人合卺酒。另外还带了赏殿下和娘娘的彩金鸳鸯一对、玉如意一对,七尺珊瑚两树,玉磬两架,羊脂玉璧一对。”
元钧起身与容璧都躬身行礼谢了恩赏,李东福这才含笑道:“请太子殿下和娘娘用合卺酒吧?老奴办了差,也好回去覆命。”
只见宫人们连忙上前将酒倒入了系着彩色丝线的双爵中,分别奉与元钧和容璧。
有女官在他们身侧长唱道:“天地交泰,万物化醇,今夕良夜,合卺为欢,同牢同食,合体尊卑。”
元钧和容璧在尚宫的指挥下,上前交臂而饮,满饮了三杯合卺酒。
容璧抬眼看着元钧,交杯之时,他的面容靠近,凤眼长眉薄唇都是如此清晰,连那睫毛的抖动都能看到,太近了……她面上甚至能感觉到太子的鼻息轻轻呼在她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