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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那穿越得来的便宜亲爹镇武侯用三大板家法告诉她什么叫做尊师重道。面对授课先生的戒尺,她只能接受单方面殴打,不能暴力反抗。
    她趴在床上,屁股上贴着黑糊糊的粘糊糊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制成的药糊糊,深刻地反思并检讨人生。
    为什么她会理所当然地认为启蒙课会教她在上辈子就已经背得滚瓜烂熟的三字经、千字文、百家姓呢?
    她的启蒙课本叫做《君天说》,授课先生读课本不是古装剧里演的那样抑扬顿挫地朗诵,而是西方学者念咒语般激情四射,宛若一位说唱艺人。
    他端然而坐,宛若引颈高歌的模样活像一只大白鹅,开口不是日常用语,而是一种听都没听过的叽哩哇啦语言,至于课本上的文字,不是方方正正她所熟知的繁体汉字,而是……那花纹式样加排版拿到现代文明社会当少族民族的衣边纹饰都毫不违和,再仔细看,那一个个形态不一的人、大小姿态不一样的鸟,还有各种波浪、花、太阳、鱼,堪比天书。如果真要在她熟悉的现代文明社会找一种能与之相配匹的文字,大概有三分之一像古埃及文。
    用的笔,不是毛笔,而是铜刻刀。
    用的书不是纸,而是竹板。
    字刻在竹板上,好歹涂个色吧,四岁的裴三郎找刻痕认字,差点把眼睛看瞎。
    这所谓的贵族文字、贵族读法,她认了。她记下了,她会背了,然而,授课老师要让她学大白鹅伸长脖子吟唱出来。
    她先天五音不全,音乐考试就从来没有及过格。最多老师不好意思给她发鹅蛋,意思地送她个二三十分。她一直是全年级最低,没有之一。
    大白鹅就大白鹅吧,看在戒尺的份上,她忍了,她吟唱了,然而她唱得不标准,走音。授课先生认为裴三郎学得不用心,故意奚落,于是戒尺落下了。
    戒尺打得疼呀,她当场急眼,拿竹板砸到授课先生脸上,授课先生掩面而去。
    她正在总结战果,镇武侯带着家丁来了,身后跟着羞愤难当的授课先生。
    可怜的裴三郎,昨天才拜的先生,今天上人生第一堂课,挨家法伺候了。
    总结:打是要挨的,学是要上的,不然鬼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知识改变命运,东西学到手是自己的。有人教总比自己瞎撞摸索地强,上辈子挨打挨骂拼死拼活也要上学读书,没道理这辈子父母把什么都安排好了,自己却因为授课先生教课方式有点问题而不去学。
    夜里,裴三郎不仅屁股疼,手还痒。
    第二天醒来才发现手指和手背出现了红肿症状。
    风雪天练习扎马步,四岁的娃哪经得住这寒风吹冰雪刮,冻伤了。
    老爹镇武侯起床后来看卧床休养的儿子。
    裴三郎赶紧把手上的冻伤给爹看。
    镇武侯:“男子汉大丈夫,这点算什么。别跟个娘们儿样娇气。”他伸出了一双满是风雪的手,上面全是冻伤,皮肤干裂起壳。他告诉儿子,男人大丈夫的手就要这样,这叫男子汉气概。
    裴三郎:“……”
    镇武侯扒开四岁娃的裤子检查昨天打板子的伤,见已经无碍:“起床,练功,今天继续扎马步。”
    裴三郎:“……”大冷的天,屋子里没碳,被窝里没热水袋,睡了一晚上的被窝没暖和,屁股和手上都有伤,还让去雪地里练功。亲爹吗?
    不管裴三郎乐不乐意,奶妈子丫环一起上,把他从被窝里捞出来,带毛的皮衣裹到他身上,腰带缠得他差点再去掉小半条命,毛皮裤子和毛皮靴子给他套上,粗糙的细麻布帕子沾了些温水擦完脸,他爹就来把他领去校场练功。
    他迈出房门时,屋外还挂着灯笼,天都还没亮。
    这就是勋贵之家的富贵窝!
    镇武侯裴略那蒲扇般的大掌粗糙得如同砂布般咯手,把裴三郎小小的馒头似的手握得牢牢的。
    那力量和强势的态度,加上昨天的一顿板子,让裴三郎决定放弃挣扎和反抗。
    被镇武侯以“慈母多败儿”的理由痛斥一顿的镇武侯夫人默默地替裴三郎紧了紧衣领,连句叮嘱都没敢多说。
    四岁的裴三郎以忧伤的面孔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敢问贼老天,这是怎样的一个世道?
    校场内,人间腊月天,寒风凛冽,大雪纷飞。府兵们喊声震天,步伐踏得铿锵有力,长戈长矛舞得虎虎生风。走近了,就能看见他们一个个全都冻出了萝卜手,脸也都冻得通红,羊皮n外裹着牛皮甲衣在寒冬中并不能抵御严寒冷风。
    没有玻璃房,没有空调,没有碳炉,取暖全部靠抖。
    二十一岁的镇武侯长子,也就是镇武侯世子、裴三郎的亲大哥裴昶,此刻穿着甲衣、披着毛绒绒的厚实毛皮斗篷、手按在剑柄上在风雪里来回走动,监督府兵训练。他的手同样冻成胡萝卜,脸冻得通红,眉毛还挂着雪。远年英姿勃勃气宇轩昂,近看冰箱里冰冻层刚取出来还没来得及化冻。
    裴三郎与裴大郎相差十七岁,与裴大郎的大郎同龄,年龄差距大到足以成为两代人,代沟更是如同鸿沟。
    裴世子在现代社会还属于在校大学生,但在这个年代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爹。他的神情冷峻威严不苟严笑,堪称镇武侯的copy版,对于跟儿子年龄差不多大的幼弟也没办法当成弟弟,更没办法当成自家儿子,真实反应跟待亲戚家的儿子差不多,四舍五入就是别人家的孩子,还要将来要分走了一份家业的那种亲戚。
    裴三郎作为一个上辈子能把菜刀架在弟子脖子的主,活了两辈子不知道叫做兄弟姐妹情,对裴大郎向来敬而远之,能喊大哥那都出于正常的交际需求。
    裴大郎过来,见过父亲,行礼问安。
    父亲镇武侯裴略颔首回礼:“吾儿请起。”
    裴三郎上前、行礼、喊大哥。
    裴大郎颔首:“嗯,三弟有礼。”
    父子兄弟相互见过礼问过安,公式化礼仪结束。
    裴三郎告辞,走人,跟着便宜亲爹继续练习扎马步。
    这人生!四岁的裴三郎三十岁的老阿姨芯子,活得真叫一个累,在雪地里迈出的小步伐那叫一个沉痛悲惨苍凉。
    贼老天!她竖起的中指可以摆出一个加强排。
    她扎完马步,饥肠辘辘地回去吃完早餐,又迈着沉重小步伐去上课。
    这又得说起人生艰难,勋贵之家富贵窝,一天也只有两餐饭。
    早晨一顿,晚上一顿,中餐……那是什么?
    裴三郎在这个世界活了四年,就没见过午餐这个东西,零食也非常少,饿了只能拿不加糖的蒸糕垫肚子。至于糖又是什么?大概这个世界的人都还没有发掘出来吧。
    他挨家法之后,还得老老实实学启蒙课《君天说》。
    君为天,神明之子,天凤神鸟在神灵山下了颗蛋,蛋孵化出了一个天生神力的男孩,名叫羽。羽征战四方一统天下,建立了大凤圣朝,传国祚至今有九百余年。
    她所熟悉的那个世界,国祚最长的朝代是周朝,传世八百年余年。
    在这里,什么长江、黄河、诗经、论语全都没有,她怀疑这不是历史发生了拐点,而是压根儿跟她以前生活的世界不在一个版图,甚至可能不在一个星球。她虽然不是天文系的,但是,也有上天文知识普及课,幼儿园的小朋友都知道天上有一颗太阳一颗月亮外加无数的小星星。
    在这里,天上有一颗太阳,有两颗大小不一的月亮,象征着地上的一帝二后。
    帝,为皇帝,天上神明之子,凤凰神鸟的后代,是君天说里的天。
    二后,称正后和协后,如天上的月亮一大一小。两位皇后,一位被称正宫娘娘,一位为协宫娘娘。两位娘娘所生的孩子都称为嫡,正宫娘娘所出为正嫡,协宫娘娘所出为协嫡。
    后宫里的其它小星星就是妃嫔了,她们所出皆为庶,所出子女不能称为皇子、皇女,得加个庶字,例如二皇庶子,四皇庶女。
    天花没了的那位九皇子是协宫娘娘生的,皇帝唯一的嫡子,正统的第一继承人,哪怕是个傻子,只要他是个活的,都该由他继承皇位。
    皇庶子是没有继承权的,皇庶子想要继承皇位,只能是在没有嫡子的情况下过继到正宫或协宫的名下成为继嫡子才能继承大统。
    不过皇帝儿女多,一窝窝地生,九皇子没了的时候,正宫皇后娘娘所出的大皇女才四岁,出生的、没出的、夭折的,加起来已经超过两位数。
    这些不是蒙学的授课老师教的,而是镇武侯两口子以为四岁大的裴三郎听不懂没回避他,聊起朝堂上的事情时,裴三郎一点点听来的。
    裴三郎并不关心皇帝生多少孩子,他现在关心的是自己的民生问题。
    这落后的古代,没有袜子,没有手套,连内裤都没有,外面穿的大长裤是那种大裆、大裤腰型的,完全没有裤型不说,穿起来极还不方便,需要依靠腰带勒紧裤头,如果腰带扯落下来,裤子刷地一下子全掉到地上,从他的小丁丁一直露到脚脖子。四岁的娃,也是要脸的。
    他在之前是三头身,裤子能穿到腰上,不是背带裤胜似背带裤,丑虽丑,但穿得牢。
    他开始练武改穿劲装,裤子缠腰上,为了勒紧裤头不掉裤子,腰带缠得像裹绷带,眼珠子都被勒到鼓出来。大冷天的缠这么紧,就当是取暖了,上厕所……那真得更衣。
    裤子衣服都太宽松,厕所地上太脏,要么在外间脱了再到里间上厕所出来后再穿,要么带着衣服裤子沾着粑粑尿出来后再换。
    厕所是一个大粪坑,连个最简易的蹲坑都没有,得撅起屁股上,要是年纪大点或者是低血糖什么的,蹲久了头晕眼花没站稳摔一跤,真有可能把小命交待在厕所里。
    四岁的裴三郎每次上厕都有壮仆牵着他的小胖手,怕他不小心撅进粪坑里。
    三十岁的芯子四岁的娃,连上厕所都没有自由,想改良厕所要手套、袜子、内裤,做梦!没人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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