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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毒药的药性极为霸道,慢慢侵蚀着五脏六腑,幸而江雪澜内力浑厚,只要不像上次那样妄动内息,想来短时间内不会伤及性命。
    他的眼睛便是因为他强行运功,导致不能视物,若是不快些想法子把他体内的毒解了,谁也不知道时间拖久了,他的眼睛还能不能好转。
    正反两派,便犹如太极两阵,相生相克,相互制衡,缺一不可。
    就好比英雄只有在乱世才是英雄,若是江湖上所有的邪魔歪教彻底消失殆尽,那么正道的存在便失去了意义。
    千机教教主的位子总有人要做的,即使不是江雪澜,也会有其他人。
    一位受过少林寺恩惠的魔教教主,或者是另一位来历不明的教主,明眼人都知道,该选择前者。
    所以,少林是希望江雪澜能够快些好起来的。
    这一边,陆宛与无念想尽办法解决江雪澜体内的毒药,另一边,却有人按耐不住了。
    入夜,宅中一片灯火通明,主人的卧房中爆发出一阵激烈的嗑声。
    容貌姣好的侍女跪在地上,手中举着托盘,托盘上放着温度适宜的茶水。
    另一旁的侍女手捧痰盂,等床上的人微微向前倾身时,急忙将手中的痰盂递上前。
    晏时和身上穿着亵衣,身上披了一件外袍,跟在脚步匆匆的下人身后进门。
    床上的人吐出一口带着腥气的浓痰,接过侍女奉上的茶水漱了漱口,对着赶来的晏时和开口道:“咱家又做噩梦了,梦到有人来取咱家的性命。”
    晏时和站在床边不语,下人们也只当什么都没有听到,依旧规规矩矩的跪着。
    床上的人漱过口,将手里的茶盏随手一递,立刻有人接了过去。
    他摆了摆手,摒退了左右,只留下晏时和在身旁。
    待下人全部走光,床上的人伸手抚了抚心口的位置,“明日,你替咱家添一副安神的汤药。”
    床上之人,正是数日之前江雪澜来京都拜访过的人。
    当年,出岫山庄那一桩惨案,虽是以武当为首的五大派联合起来动手,背后却是朝廷给他们做了靠山。
    而文公公就是朝廷那边派出来传信的人。
    他自然清楚当年的真相,只是这件事牵扯过多,不仅关系着皇家脸面,还有六派的声誉有关。
    他如今只想在府中颐养天年,并不想卷进这些江湖是非当中。
    只要那江雪澜一日不死,他便日日做着噩梦,不得安宁。
    第86章 抱一会儿
    少林戒律森严,时辰一到,大家都回到厢房歇下,偶尔有人起夜,也不会弄出太大的动静。
    隔壁房中传出小义的鼾声,在这安静的夜晚显得十分清晰。陆宛在床上翻了个身,有些睡不着。
    乱,他的心里实在是太乱了。
    人在下意识的反应下不会作假,今日在少林寺门外,江雪澜那脱口而出的语气,分明是早就知晓了他的身份。
    陆宛将双手的拳头握紧,恨不得将脸埋进枕头里哭一会儿。
    亏他还特地嘱咐众人不要在江雪澜面前提及自己的名字,结果……都是无用功罢了。
    江雪澜到底是什么时候认出他来的,为何默不作声地看着他装成小哑巴,也不去拆穿。
    这些话,陆宛是断然拉不下脸皮,跑到江雪澜面前问个清楚的。
    再者,令他心乱如麻的还有两件事。
    其一是他放心不下小均,虽说小均在蝶谷适应的很好,可他刚把人带回去,便丢下他离开了,也不知小均会不会不高兴。
    其二,自然是因为姬慕容。
    陆宛自年幼时就乖巧,鲜少也不听话的时候,如今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因为江雪澜违背师命。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等姬慕容回来了,冯师伯必然会毫无保留地告诉她,若是让姬慕容知道他还跟江雪澜纠缠不休,到时……
    陆宛低叹一声,抬起手臂挡住眼睛,不知日后该如何面对姬慕容的责问。
    到了这个时候,他居然有些羡慕楚寻真,做事情不必瞻前顾后,也不需要考虑后果,何等恣意快活。
    人世间走一遭,谁又不想痛快一场。
    清晨,昨日那个小僧将斋饭送到院中。用过早饭后不久,无念从院门外走进来。
    他今日穿了一件赭黄色的袈裟,手里拿着佛珠,像是刚做完晨省便过来了。
    他来时江雪澜靠坐在床头,修长双手交叉,搭在腹部,眉头舒展开,正与坐在床边的陆宛低语。
    “无念大师。”
    听见脚步声进门,陆宛起身,客气地打了声招呼。
    江雪澜也将自己的脸转向脚步声响起的方向。
    他眼睛上面今日没有覆着白绫,失去了白绫的遮挡,整张脸露在外面,端的是十分俊美。
    若是单看他的相貌与气质,更像是哪一家的贵公子,很难与邪魔外道联系到一起去。
    无念多看了他两眼,道明自己的来意:“江教主,陆师弟,昨夜贫僧与师父商讨一番,觉得教主身上这毒若是解开,其实并不难。”
    “莫非方丈有办法?”
    陆宛眼前似乎亮了一亮。
    比起面色如常的江雪澜,他的反应未必过了些,无念含笑看了他一眼。他自然是能察觉到陆宛与江雪澜之间,似乎很不寻常。
    不过眼下不是说笑的时候,无念收了脸上的微笑,正色道:“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不知道江教主是从从什么时候中了这毒,下毒之人,如今又在何处?”
    这些话,其实也是陆宛早就好奇,但一直问不出口的。
    江雪澜中毒这件事,说起来,确实蹊跷。
    以江雪澜如今的身份和地位,身边自然少不了想要害他性命的人,更何况他之前已经遭遇过一次毒手,应该非常谨慎小心才是。
    一个本该谨慎小心的人,又怎么会阴沟里翻船,落得今天这般境地。
    无念的话问出以后,江雪澜的面色变得有些古怪,无念以为他不愿意说,便体贴笑道:“若是江教主不便多言,那贫僧再与陆师弟想想其他的办法。”
    只是他这毒,也中了不少时日,如果能想到其他的办法,又何必等到今日。
    江雪澜沉默良久,终于开口道:“此事……容江某考虑一下,晚些时候再给大师答复。”
    见江雪澜有松口的打算,无念到底是松了口气,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一声:“既然如此,那贫僧便不打扰二位,先告辞了。”
    陆宛跟着他起身,想去院外送送他,还未等他迈出步子,便觉得身上的衣衫一紧,低头一看,才发现是江雪澜抓住了他的衣服。
    眼看无念已经踏出房门,走到了院子里,陆宛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拂开江雪澜的手。
    他往床边凑近了些,微微低下头,轻声问他:“你怎么了。”
    “宛儿。”江雪澜低叹一声,摸索着找到陆宛的手,手下一个用力,将他拉到床上。
    陆宛连忙用另一只手撑在床头,这才免了砸在江雪澜身上的后果。
    “你……”
    他原本要责问江雪澜为何无故对他发难,可低头看他时,见到江雪澜脸色难看,眼眸暗沉空洞,心下不禁一软。
    “怎么了。”
    他用膝盖撑着床板,跪坐在江雪澜身旁,任由他紧紧攥着自己的手,还不忘用空闲的那只手碰一碰江雪澜的脸。
    江雪澜自然察觉到他态度有所软化,他松开陆宛的手,双手握在陆宛紧而窄的腰上,将他往自己面前送了送。
    他揽住陆宛的腰,将自己的脸埋进陆宛的颈窝,叹息道:“让我抱一会儿。”
    他们有多久,不曾有过这样亲密的举动了?
    陆宛僵在原地,如玉一样的脸庞上红了又白,心跳如同擂鼓一般。
    嵩山脚下的小镇熙熙攘攘,人来人往,既有久居于此的寻常百姓,也有不少途经此处的江湖侠客。
    陆宛怀里抱着几包药材,脚步匆匆地从药铺里面走出来。
    这里的药铺规模不大,有许多陆宛需要的药材都找不到,抓药的小伙计给他指了一个方向,说是在那边有一家医馆,让陆宛过去瞧瞧,就当碰运气,说不定能找到他想要的药材。
    陆宛道了谢,顺着小伙计指明的方向赶往医馆。
    他有许久不曾好好在街上逛过了,小时候,他一直呆在蝶谷,鲜少有机会出谷。成人后他第一次随着姬慕容出谷,便救下了被薛长老暗算的江雪澜,任谁听完两人的相识,再看看如今的局面,能不道一声孽缘。
    怀中的药草有些发潮,好在没有起霉点。
    陆宛收紧手臂,无心关注街边的各种小贩,只想早些把药材凑齐。
    “小子,站住。”
    行至半路,他忽然被一个衣着破烂的江湖道士拦住。
    他以为这人拦住他是想拉拢生意,本想着从怀中摸出银两将他打发走,不料着老道目光如炬,紧紧盯在他的手腕上。
    陆宛顺着他的目光低下头,看到了自己因为怀抱草药而露在外头的手腕,上面系着一根红绳,红绳上拴着江雪澜送给他的那枚古铜钱。
    本来,他为了在江雪澜面前隐瞒身份,这枚铜钱,是被他取下来戴到了脖子上的。
    然而江雪澜已经知道了他不是小哑巴,他也无法继续装下去,便将这枚铜钱重新带回了手腕上。
    见老道一直盯着自己腕上的铜钱看,陆宛以为他想要,想了想,从怀里摸了几枚零碎的铜钱出来。
    这几枚铜钱是现今市面上流通的开元通宝,他腕上的那一枚,如今已经不能用做交易了。
    “老先生,若是您不嫌弃……便帮我瞧一瞧,我待会儿要做的事情是否能顺利。”
    小义丢三落四,从蝶谷出发的时候,少拿了一个装药的包裹,如今便缺了几味药草。
    陆宛下山便是为了凑齐缺失的几味药。
    他并不指望这个道士是不是真的能算出自己能不能抓到剩下的几味药,只是他刚好被拦住了,便从他口中讨一个彩头。
    不料老道并不接他的话,也不要他的铜钱,他对着陆宛腕上的古钱看了许久,终于问道:“老夫问你,你手上的这枚铜钱,是从哪里得到的?”
    陆宛一怔,低头望着手腕,“这……是我一位朋友在通州赠予我的护身符。”
    老道闻言,脸上的神色越发奇怪起来:“通州?”
    陆宛点头,确认道:“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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