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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年心满意足,竟然喝了整整一瓦罐的汤。
    他这般牛饮,陆宛终于察觉到不对。
    他忙了一天,此时已是口干舌燥,青年把汤全都喝了,陆宛又生气又好笑地说:“你是不是故意不给我留?”
    青年喝汤喝饱了,正拿着帕子压嘴角,闻言拿眼角捎了陆宛一眼。
    陆宛是真的口渴,汤没了,他只好给自己倒了杯茶,垂着眼睛用茶杯盖子撇着茶梗。
    吃过晚饭,又给青年喂了药,张泠泠端来了几盘精致的小点心。
    “公子,这些都是奴家亲手做的。”
    陆宛挑了块撒着桂花的糕点,放在嘴里轻轻咬了一口,唇齿间满是桂花香味。
    他眼前一亮,忍不住夸道:“很好吃。”
    他原本年纪就不大,只是平日里比较端着,看起来比较沉稳,实际还有些少年心性。
    见他格外钟意那盘桂花糕,张泠泠欣喜不已:“公子喜欢,奴家明天还做。”
    “不用。”
    那小碟子里的糕点本来就只有四块,陆宛吃了三块,留下一块推到青年面前,正色道:“君子不贪口腹之欲。”
    小小年纪如此死板,也不知是跟谁学的。
    青年看了他一眼,伸手捏起那枚桂花糕,眯着眼睛很是嫌弃了看了一会儿,不过是块做工粗糙的点心罢了。
    他把点心拿在手里,并不吃,却递到陆宛嘴巴,似要喂给他吃。
    陆宛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青年慢条斯理地说:“君子不夺人所爱,你喜欢,就都给你了。”
    陆宛道谢,张口含住那枚糕点。
    指尖柔软湿润的触感一瞬即逝,青年手指一松,陆宛咬走了整块糕点。
    青年搓了搓指尖,有些怅然若失之感。
    陆宛吃完糕点,心情大好,又在碟子里挑了其他几块糕点尝了,直把张泠泠夸得耳朵都红了,整个脑袋好像在胭脂里埋过一般。
    于是青年又看张泠泠不顺眼了,非说自己身上不舒服,要清洁身体,让张泠泠回避。
    张泠泠福了福身,语气轻快道:“那奴家去准备热水。”
    陆宛侧目看着她离开,眼神柔和的像要浸出水来。
    若是之前青年还能出言讽刺一番,但是他近来发现,陆宛看谁都是这般,哪怕面前是只狗,他也是这般温柔怜爱的目光。
    但他性情本就乖张,不说点难听的话恐怕浑身都不自在,于是青年敲了敲桌子,故作不满地说:“别看了,人都走远了。”
    陆宛依言收回目光,单手托腮看着他。
    他现下心情显然极好,不但不与青年争辩,反而问他:“说起来,我救下你也有些时日了,你一直待在这里,家里人不会担心吗。”
    家人?
    没想到青年听完这话直接变了脸色,眼中闪动着淡淡的嘲讽之色:“担心?他们巴不得我不能回去。”
    本来是想与他随口聊些家常,没想到他是这种反应,陆宛张了张嘴,有些笨拙地转移话题:“嗯……还,还没问过你的年龄。”
    青年挑眉,存了心思逗他,故意说:“你不是日日给我把脉吗,怎么会不知道我的年龄。”
    “我不知道。”
    陆宛不知道青年故意逗他,还认真解释:“我只能大概推断,并不能确切知道。”
    他这一眼一板的性格着实无趣,可他偏偏这般好看。
    单是好看便罢了,毕竟模样出挑的人多得是。
    青年因为身份缘故,此前从未见过像陆宛这样心软心善,还爱多管闲事之人,因此看向陆宛的目光有些探究。
    养伤的日子实在无趣,他倒是想瞧瞧,陆宛究竟能容忍他到什么地步。
    第6章 魔教内乱
    这几日宗中往来之人个个身份显赫,张泠泠常常跑出去凑热闹,顺便从宗内弟子口中打探些茶余饭后用来解闷的小道消息。
    今天张泠泠又去了,回来时咋咋呼呼,“陆公子!陆公子不好了!”
    她跑得气喘吁吁,进门的时候差点被门槛绊倒。
    她来之前陆宛原本蹲在床前摸青年腿骨的长势,还伸手捏了捏伤口附近的皮肉,问青年疼不疼。
    青年刚要说话,张泠泠便直接闯进来,他的话被人打断,很不悦地眯了眯眼。
    “如月好得很,怎么就不好了?”
    “不是,”张泠泠摇了摇头,脸颊红扑扑的,头上的发髻也有些乱。她并不理睬青年的嘲讽,言语间很是焦急地说:“陆公子,孟少侠来了,他受了伤,你快去看看。”
    听到有人受伤,陆宛立马站起来,不过他还是有些好奇,边收拾自己的药箱边问:“孟少侠是谁?”
    张泠泠目中有微光闪动,她语气中满是崇拜地说:“孟少侠是折柳山庄的少庄主,年轻有为,为人刚正不阿,奴家听闻坊间流传的不少话本里的侠客原型就是他。”
    “哦?怕是不见得,”青年斜倚在床头,泼冷水道:“他若是真像你所说的那么厉害,怎么还会受伤?”
    “他……”
    张泠泠被青年噎了一下,咬咬牙,有些愤恨道:“一定是那歹人阴险,孟少侠肯定是被暗算了!”
    青年冷笑一声,显然不想和她争辩。
    他们二人争执间,陆宛已经收拾好药箱,拎在手里:“泠泠姑娘,麻烦带路吧。”
    “如月,我腿疼。”青年伸手拍拍自己的腿:“灵鹤宗自己又不是没有大夫,你去管他做什么。”
    此话一出,陆宛倒像是有些不好意思,手指攥紧了手中药箱,踟蹰一下,说了实话:“我想去看看那位孟少侠。”
    陆宛虽然没看过话本子,但是他从小养在姬慕容身边,听周围的下人说过不少姬慕容年轻时在江湖上的风流韵事,自然是有些憧憬的。
    试问,有哪个像他这般年纪的少年,不向往江湖刀光剑影,侠客快意恩仇呢。
    陆宛说话如此直白,倒让青年不知道接什么好,旁边的张泠泠还在催促:“哎呀,快些随奴家来吧,陆公子!”
    张泠泠口中那位年轻有为的孟少侠,看着不过二十岁左右,以银冠束发,面容清俊,不善言笑,看起来很是不好相处。
    陆宛赶来的时候已经有大夫在场,正在帮孟少侠缠纱布,周边围了不少人观看。
    听闻陆宛提着药箱进门,一部分人的注意力便转移到陆宛身上。
    卓玉也在,他见陆宛来了,连忙过来接过陆宛手中药箱,脸上带了几分自己也不曾察觉的笑意:“如月怎么来了?”
    张泠泠跟在后面绞了绞手中帕子:“卓少侠,是奴家喊陆公子过来的。”
    坐在椅子上的孟少侠抬了抬眼,有些冰寒的目光从陆宛脸上扫过。
    “青阳兄,”卓玉连忙给二人引见:“这位是姬慕容前辈的弟子陆宛。”
    姬慕容的徒弟么?此前倒是未曾听说过他出谷的传闻。孟青阳闻言挑了挑眉,看向陆宛的目光带了些许打量。
    卓玉又转头,冲有些紧张地陆宛说:“如月,这是折柳山庄的少庄主孟青阳,是我多年好友,你不必拘谨。”
    陆宛抿唇,对着孟青阳点了点头,他认得帮孟青阳包扎伤口的大夫,主动走上前替他打下手。
    孟青阳的伤在肩上,虽说已经洒了止血的药末,但是伤口太过狰狞,还是有不少血渗到了纱布上。
    把他们的对话听了个大概,陆宛得知孟青阳是在上山的途中受得伤。
    他赶路时遇到一个行迹可疑的身影,于是上前与之缠斗,没想到那人手段十分阴险歹毒,孟青阳不但没捉到他,反而被他给刺伤了肩膀。
    说起这个孟青阳眼中闪过一道寒芒:“此人必然与肖宗主的伤脱不了干系,我见他似在山中寻找什么东西,恐怕之后还会对其他人下手。”
    陆宛正听得入神,闻言张了张嘴,脸上的神情很是担忧。
    孟青阳忽然看了他一眼,似乎觉得姬慕容收的这个徒弟有点儿意思。
    传闻蝶谷医仙姬慕容性情古怪,喜怒不言于表,她的这个弟子倒是剔透的很,心里想什么,全都挂在脸上了。
    他显然对孟青阳充满了好奇,又有些敬畏,垂着眼睛帮孟青阳剪纱布时呼吸都放轻了不少。
    “孟少侠,”剪完纱布,陆宛将剪刀放到桌上的托盘里,嘱咐道:“伤口愈合前要避水,这几日不要吃发物,辛辣也不可以沾。”
    孟青阳活动一下胳膊,发现并无不便,于是点点头:“好。”
    谁知道陆宛伸手按住他的胳膊,眉头微皱:“孟少侠,肩膀也尽量不要活动太大,免得伤口裂开。”
    他说话时微微低头,乌黑的头发从肩侧滑下,孟青阳鼻尖登时全是药香味,不知道是什么草药,闻起来竟让人有些心旷神怡。
    替孟青阳包好纱布,陆宛并不急着离开,反而到卓玉身旁的椅子上坐下,双手交叠放在腿上,看起来十分乖巧。
    卓玉给他倒了杯茶,转头继续与孟青阳交谈。
    陆宛端起茶杯用盖子拨着浮茶,注意力全都在他们的对话上。
    孟青阳身为家中少主,无须为家中琐事操劳,长期混迹于江湖,自然见多识广。
    而且他知道卓玉进来因为老宗主的事情已经很久未曾出门,便有意与他多说些进来发生的大事。
    其中最首要的当属千机教内乱一事。
    如今武林中除了武当少林等八大门派,其他宗门百花齐放,令人向往,但是提起千机教却让人为之色变。
    这千机教教众行事歹毒,心狠手辣,他们教主野心极大,妄想着统一武林,不少正道弟子都遭到过他们的屠杀。
    就连这次肖老宗主遭人暗算,可能都跟这魔教脱不了干系。
    孟青阳说,他来灵鹤宗前去了一趟武当,据暗线回报,千机教内最近很不太平。
    他们教主似乎练功走火入魔了,教内分割成两个帮派,打得不可开交。
    张泠泠一直在旁边伺候着,听到这里忍不住说:“奴家听闻那千机教教主面目十分丑陋,心肠歹毒,残忍弑杀……还喜欢吸取手下的功力练就邪功”
    “哦?”卓玉有些惊讶:“这我倒是不曾听过。”
    “是真的!”
    张泠泠整日与宗内级别较低的弟子厮混在一起,从他们那里听来许多骇人的传闻。
    她压低声音,说得头头是道,将一个阴狠毒辣的嗜血魔头描述的绘声绘色。
    眼看她越说越离谱,孟青阳皱了皱眉,想要呵斥这女子不要胡说,可他见陆宛握着手中茶杯听的入迷,便放任张泠泠继续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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