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下一秒,她注意到了视野范围极限处,那一个不和谐的存在——
一座稍显简陋的木屋,这里有人居住。
椿理子刚才昂扬的心情瞬间就凉了半分。
走在旁边的有一郎很敏锐地察觉到椿理子情绪的变化,便侧头问她:“这几棵树是你要找的不?”
椿理子摇摇头。
不过,虽不是要找的那棵顶级玉露树,但在茶树中的质量也算上乘。
“那管他做甚?这山又不是他家的!”有一郎一昂头,“我们继续往前走,继续找去。”
椿理子点点头,正准备抬脚继续往前走时,一道洪亮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步子——
“你们几个臭小鬼——!来这里干什么?”
在接着往上走的山坡,有个黑色的人影,见到他们过来,便急匆匆地跑下来。
“我们……”椿理子还没有想好措辞,便被一旁耿直的时透无一郎抢答了。
“我们是来找一棵树的!”
来者是个农人,一身粗布麻衣,面部五官生得粗犷,皮肤也晒得黢黑。
他听到无一郎的话,脸瞬间黑了下去:“要找树别的山树多得很,别来我这里霍霍!”
“笑死人了,整个山是你的啊?我们就要去看看上面有什么东西!”
见到自己弟弟被怼,有一郎冷笑一声,抬腿就要往前去。
往常下山卖柴的事就是有一郎干的,早已见过社会的鱼龙混杂,丝毫不怵一个比他高大的成年人。
可那农人却急了:“不许往前走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摁住有一郎的肩膀。
但却没想到,面前看起来没有多大力气的小孩却纹丝不动,还反手擒住他的手腕,冷着眼看他。
“哈?那么不想让我们往前走,前面到底有什么啊?老伯你刚不会杀了个人在上面埋尸吧?”
“那自然是没有的!”农人一下子被说的面红耳赤,立马高声反驳。
“没有就好,”有一郎松开手,“那我们上去咯。”
可那农人却再次捏住有一郎的肩膀,死活不肯让他再往前一步。
有一郎则是皱着眉,侧身瞪着对方。
空气中的气氛变得微妙,一场冲突一触即发。
在即将演变成一场肢体冲突时,椿理子适时开口,浇灭了空气中的火星味。
“我们来这里并没有恶意,身上带的刀具也是为了预防有野熊出没。”
在刚才有一郎和对方争执时,椿理子注意到对方时不时往随行背来的防具上瞅。
此话一出,对方果然软了声音:“就算这样你们也不能往上走了!”
按理说,这些山都是被划给政府、地主名下,不适合开垦的山地便无人管辖,任何人都可以进出的。这里既不属于别人管辖,他又不是守山人,这死活不肯让退让的态度确实可疑。
于是椿理子试探地问:“可是上面有碰不得的茶树?”
“你、你们怎么会知道?!”
面上染上慌色,刚才还据理力争的农人瞬间没了气势,口齿都变得有些不清。
“在古籍上偶然看到的,便想着过来找找。”椿理子随便找了个借口。
她说难怪。
玉露茶树意外被砍,却偶然撞上了懂行的茶农嫁接上,在这荒无人烟的大山里未免太过巧合。
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那棵树早就被人发现,并且日日细心看护着。
面前的这个农人,估计也就是故事里因为玉露茶树遭来杀身之祸的茶农了。
“既然已经有主,那我们就不叨扰了。”
挺直腰背后,椿理子微微向他躬身致意,准备转身离开。
临走前,她特意小心叮嘱了一句:“日后还请谨防小人,不要太过相信权贵。”
一开始,椿理子想着找到那棵玉露茶树,也算是替在七年后的未来惨死的茶农挡了一遭杀身之祸。
但现在,既然树已有主,那就没有强占过去的道理。她也只能含蓄地提醒一下,希望能借此改变一下他的命运。
等走到山脚,已是暮色四合。
四周静悄悄的,除了伏在草叶上的虫子窸窣叫声,就只有他们手中举的火把燃烧木屑的滋滋声。
“抱歉,害你们陪我白折腾一场。”
语调带着歉意,椿理子走在最前面举着火把,没敢回头看他们。
可空气中却响起不耐烦的叹气声。
“你在说什么啊?又不是真没那个玩意让我们瞎折腾。”有一郎一脸无语,不知道她在道歉什么,“被别人先发现也是没办法的事。”
“是的!抢别人东西不是好孩子的行为!”无一郎也举起手附和道。
夜风很温柔,它轻轻撩起椿理子的碎发,也拨动她的心弦。
其实从来到这里后,无一刻是不惶恐不安的。
那些曾被精心编织的温室抵挡住的恶意和黑暗,现在却要无时无刻与它们斗争。
不过现在,能够稍微放点心了。
如是想着,椿理子面上泛起温柔的笑意,仿若早春盛开的樱花一般柔和。
可也就在这时。
她的余光扫到火把照亮范围的边角。
在一片灌木丛后,一排巨大、奇异的脚印蜿蜒朝向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