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隐泽一瞬间就不见了。乔胭跟着跑了几步,忽然想到:她跟上去送死做什么?她根本毫无修为啊!正想找个地方躲一下,忽然被一只巨大的虎爪攥到了手中,腾空而起。
之前的交手让虎妖不知对谁存了忌惮,他竟然没有选择直面出击,而是捉住了乔胭和力竭的玉疏窈。
谢隐泽握剑的手一顿,谨慎地停在了对面。
“你们人族真叫我搞不懂,你原以为你对这小鲛人是一对,结果刚才的表现,却像是紧张这个梵天宗的女修更多。”虎妖眯了眯眼,颇为八卦地开口,“你到底喜欢谁?”
谢隐泽语气不耐:“关你屁事。”
“当然关我的事,现在她们两个都在我手中,但是呢,我愿意放走一个。就看你选谁了。”
来了,来了!
乔胭在内心无声地大叫,她跑这么快,就是不想卷入这种莫名其妙的修罗场啊!谢隐泽会选谁还用想吗?当然不可能选她了!
她感到腰间的虎爪正在慢慢收紧着,毛绒厚实的肉垫挤压她的腰腹,她感到自己像一只厨师手中的海肠,很快就要吐出内脏了。听到玉疏窈在旁边喊:“阿泽,选公主!先救公主殿下!”她性格善良而倔强,保护弱者,即便是和自己起过冲突的人,这点让乔胭十分钦佩。
看吧,爱与不爱就是这么明显。剧情因为乔胭的参与而有了变动,原著中面临这场选择的也不是痴情反派男二,而是男主。
若是陆云铮在这里,玉疏窈肯定说不出这种牺牲的话来,因为她在乎,在乎那个人的抉择。
乔胭都在心底为小boss默哀了,忽然见他伸手朝着自己一指:“我选她。”
“所以,你最喜欢的还是小鲛人?”虎妖哼哼一笑,冷不丁把乔胭抛向空中,“那我就杀死你最爱的!”
你能不能有仇报仇选对对象啊大哥!!我没惹你吧!乔胭在心中狂洒热泪,感受着身体的失重,眼见地砖越来越接近。就在她以为自己的第二条命就要交代在这座破庙里时,忽然一身巨响!
屋顶碎裂,一道潇洒飘逸的白衣身影从屋顶降落。乔胭身体一轻,被他接到了怀中。
“小乔,没事吧?”晕乎乎之际,男人低头柔声询问。他的脸庞在乔胭看来,就像幻觉里散发着一层柔光那么英俊!
呃,好像不是错觉,屋顶被陆云铮打出个大洞,他就是从大洞里跳进来的。
“你受伤了吗?伤到了哪里?”见乔胭迟迟不答,那双偏浅的眼眸溢出了几分焦虑之色。
柔和的月光正从他背面照射下来,映得他容颜如玉,一袭白衣胜雪,扎着束少年气的高马尾,气质却十分温润,白玉耳坠随着低头的动作轻轻碰撞,发出动听的击玉之声。
“陆师兄,你抱着我的妻子在做什么呢?”谢隐泽拔剑跃起,信手一剑斩断了虎妖手臂,嗤笑道,“知道你心疼,但谈情说爱还是往后稍稍吧。”
一道黯然的视线投了过来。乔胭看见玉疏窈黯然的脸色,刹那回神,一骨碌从男人怀中翻了下来。
“陆师兄放心,我一点事也没有!你看看玉师姐比较好,她为了保护我受伤了。”
乔胭和他关系好,那是没觉醒前世记忆之前。他是唯一会来鲛宫看望自己的陆上朋友,每次来深海都会给自己带一些新奇的陆上玩意。
就连乔胭出嫁之前,他还来看过她。
陆云铮苦笑一声:“曾经你都是叫的云铮哥哥,现在胭胭与我已经如此生分了吗?”
你清醒一点!现在是什么场合不看吗?谢隐泽都在那边和虎妖斗起来了!况且哥哥什么的,她现在真的叫不出口啊!
“我杀了你们这些狗男女!”
虎妖悲愤地朝天怒吼着,一阵华光闪过,他化为铺天盖地的原型,几乎将屋顶撑破,阴影笼罩了众人。
“大家小心!”玉疏窈警惕叫道。
巨大的虎爪抓起瓦片,像投石机般投射而出,烟尘四散。
陆云铮拔出佩剑饮霜,一剑斩飞面前碎石。谢隐泽也冷哼一声:“不自量力。”
折玉扇出一阵狂风,碎石瓦片调转方向,纷纷冲向了虎妖。他正待躲避,忽然身躯一僵,直愣愣栽在地上,激起无数烟雾尘埃。
事出突然,在场众人都怔了一怔。
好半晌,谢隐泽收扇走过去,两指按住虎妖粗壮的脖颈脉搏一探。
“师姐……他死了。”
玉疏窈也不放心地探查了一番。虎妖浑身僵硬,气息断绝,舌根发紫,显然是中毒而亡的征兆。奇了怪了,是谁有机会近他的身,又下了这种见血封喉的毒药?
“好像是我干的。”乔胭不好意思地举手,“我让瓜蛋咬了它一口。”
“是你的小蛇吗?”陆云铮温和笑道,“小乔帮大忙了,多亏了你,我们省去一场苦战。”
乔胭小小地谦虚推辞:“也没有啦哈哈哈哈,是瓜蛋的功劳,而且若不是陆师兄从天而降,攻破了阵眼,我也不容易趁他分心偷袭。”
两人的气氛有种别人插不进去的融洽,好似他们才该是一对新婚佳偶,旁边被忽略的谢隐泽眸光微动,眼神透出几分微讽。
“少眉来眼去……师姐?师姐!”
几乎站起来的一瞬,玉疏窈就晃了一下,倒在他臂弯之中人事不省。陆云铮蹙眉为她把脉:“怎会如此?刚刚还好好的……”
在场唯一对医药之理有所研究的就是来自北溟的公主殿下了。好在虽然北溟鲛族不擅打斗,但岐黄之术却可称修真界一绝。乔胭被夫子的戒尺从小打到大,到底也学进了些皮毛。
“玉师姐是刚才和虎妖打斗时,扰乱了节奏,忘记调息,中了迷雾中所携裹的妖毒。此毒凶猛,哪怕痊愈,也会留下诸如同手同脚、鼻歪眼斜之类的后遗症。”她站起来道。
余光瞥见,谢隐泽的脸色难看得能杀人,锐利的眸光刺过来,她故意顿了顿才道:“好在北溟鲛宫,就是全天下最擅长制毒解毒的宗门。只要有我为师姐精心调制的药汤,经年服用,必能身体无恙。”
这话是特地说给谢隐泽听的,现在只有她才可以救治玉疏窈,投鼠忌器,这样他短时间内也不敢对自己再下杀手了。
陆云铮眉宇舒展:“那就麻烦小乔了。”他对乔胭说的话从不怀疑,十分信任。
乔胭柔和一笑:“谈什么麻烦,毕竟玉师姐也是为了照顾我才无暇他顾的。”
谢隐泽寒声道:“你知道就好,最好尽心尽力为师姐清理余毒,如果想耍花招……”说着,朝她走近一步。
乔胭:“……”她还没说什么,陆云铮先挡在了她面前。
“谢师弟,小乔过了门,已经是你的妻子。你对她,应该敬重爱护。”他认真道,“况且玉师妹中毒与她无关,你如此言论,未免让人寒心。”
谢隐泽垂下眼眸,低低嗤笑一声:“我看,想当她丈夫的倒是另有其人。”
“你什么意思?”陆云铮皱着眉,语气微微肃然,“我与胭胭是清白的,绝对没有超过男女界限的非分之谊。”
“但愿真如你所说的那样。”谢隐泽一耸肩膀,浑不在意地走到了一旁。
收拾了浮棺山剩下的伥鬼,居然还在山脚下找到了死里逃生的小奔。天光熹微之际,众人御剑往梵天宗赶。
嫁妆和花轿都带不了了,乔胭只好拾掇了几件常穿的衣裙带走,不情不愿、拖拖沓沓地走到了谢隐泽旁边。
陆云铮带了个玉疏窈,一个小奔,剑已超重。况且乔胭现在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不仅仅是他从小看顾到大的公主妹妹,与外男举止亲密,也多有不便。
乔胭在谢隐泽的配剑溪雪,小心翼翼牵住了他的衣角。下一瞬,令人心跳加速的失重感骤然传来,溪雪腾飞而起!她顿时顾不得矜持,哇哇叫着抱住了谢隐泽的腰。
漫长的夜晚总算过去了。一抹金光出现在山雾的尽头,浮棺山被日出照得泛蓝,层层林海,一望无垠。风吹涛声,波澜壮阔。
可她嫁入梵天宗,与注定要面对的惊心动魄的婚后生活,尚且不知黎明在何处。
乔胭忽然开口:“谢隐泽,你刚才选我,不是因为听了玉师姐的话吧。”没人的时候,乔胭悄悄问他,“是因为你知道,虎妖会杀死被你选中的那个人。”
谢隐泽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你猜?”
第9章 登门拜访
云水境,仙凡混居祥和之乡。倒悬山流下天阁水,水利万物而不争,流经山川,滋润云水境万物生灵,境内也有许多依附大宗的小宗门。
九州第一仙宗梵天,便坐落云水境的仙山叠月山上。
叠月山上分内外门。外门居住杂役子弟,和叠月山下的城池交往频繁,负责提供内仙门的生活琐碎事宜。
内仙门则是真正被称为“梵天”的那一部分,分三十三重天,居住的重天越往上,身份越尊贵。从上往下,依次是长老阁、宗主府,练武场,藏书楼,以及各大长老掌门嫡亲子弟的居所。
第十七重天,玄源宫。
一滴饱满晶莹的水珠,摇摇欲坠地挂在瓦片边沿。越来越重,越来越重,直到——
啪嗒。乔胭被雨水冻醒了。
她眼睛还没睁开,便已经习以为常地扯着嗓子开始嚎:“小奔,修修屋顶,又漏雨啦!”
说着在嘎吱作响的竹床上翻了个身,将被子罩在头顶。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雨水愈漏愈急,乔胭睁开眼,怒气冲冲地:“小——奔——”
却听一声巨响,一个大洞出现在屋顶,噼里啪啦的瓦片来势汹汹地砸了下来,乔胭瞬间清醒了。
一阵鸡飞狗跳后,小奔拿着锅铲,鱼脸焦黑地出现在房间门口。
“公主殿下!我来了,您有什么吩咐?”
房间内只剩一个漏出天光的大洞,和穿着雪白亵衣裙的公主,一脸惆怅地站在天光之中。
“小奔,你的脸怎么这样了?”公主问。
“厨房的柴被雨打湿了,一点火就冒烟。”小奔老实回答。
“那你别做饭了。”乔胭说。
小奔傻傻地问:“那公主吃什么呢?”他有些难过,“以前公主在鲛宫,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珍馐玉肴,来了这梵天宗,什么都没有,长公主和陛下看了都会心疼的。”
乔胭擦了擦他焦黑的鱼脸,在玄源宫门口坐了下来:“你别管啦,会有人给我们送吃的来的。”
叠月山是个超出想象的庞然大物,每一重天都像个独立世外的小仙境,气候不同,风格不同,景色不同。
坐落在叠月山上第十七重天的玄源宫,前身是供给全宗弟子丹药灵草的药观。鱼鳞似的瓦片因长久的岁月侵蚀而青苔斑驳,檐角的风铃也早已生锈,在春和日丽的煦风吹拂下,无声轻晃。
堂前的太极道场下,花草乱蓬蓬地生长着,千阶长梯向下蜿蜒,隐没在雾霭缭绕的群翠山头。
她在门口坐了小半晌,日头从偏东爬到快正中的时位置时,送饭的“别人”姗姗来迟。
“小乔,我今日下山杀妖,刚好路过镇子,看我给你带什么好吃的来了。”陆云铮笑吟吟地出现在玄源宫门口。
他一袭雪衣,袍角袖口处绣着精致的仙鹤踏云银纹,额角几缕乌黑的碎发随风轻扬,笑容沉敛温和,白玉耳坠反射着灿烂的阳光。
乔胭:“烤鸭?不对,荷叶鸡!”
陆云铮把放在身后的油纸包拿出来,眸光微讶:“你怎么知道的?”
“嗅一嗅就知道啦,笨。”
陆云铮眼眸含了细碎的笑意:“自然不比小乔聪明。”
乔胭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把荷叶鸡一分为二,有鸡屁股的那半分给小奔。
“怎么弄得跟小花猫似的?”陆云铮看着她优雅地撕开鸡腿,雪白的鼻尖和脸蛋都沾了些狼狈灰尘。即便如此,她动人心魄的美貌却半点不打折扣,像刚从灶头底下打滚出来的小猫,灵动又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