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秦朝玉攥紧了指尖,闭上眼一咬牙,眼泪颗颗砸下,“弟子不肖。”
片刻的静默。
她紧咬的唇齿间钻进一点力量,迫使她松开了无意中被咬出血的嘴唇。秦朝玉睁开眼,看清了那力量——
一点淡蓝的光。
那边的仙君注视着她,似叹息一般:“可是,不求更多,这对你并不好。”
......
六月七日,太阿巨变,两峰峰主率百名弟子入承影峰逼问昔年事。
六月十日,因太阿数月拒不回答,以湛卢宗为首,各大宗门发征讨令。
六月十五日,众邪修集结,以魔尊夜北属下为名,突上太阿。
大道口,过了界碑,眼前便浮现出群山,入眼草木凌乱,一看便知这里刚才过去了大批的人。
沈缜停下轮椅。
她从袖中掏出一封信,递给眼前人。
丛绻接过:“这...”
沈缜道:“待到太阿事了,如果你想知道,就打开。”
丛绻抿唇。
女人看着沈缜,姣好的面容上没什么神情,只是越来越白、白到似乎随时会被一阵风吹得离去。
“沈缜...”她咬着字,声音颤抖。
巨大的悲伤似乎已然具象化,将两人裹在其中透不过气。
电流声在耳边划过,但沈缜没有心情理会,她扯着嘴角笑:“怎么了?”
丛绻扑了上来。
幽香填满沈缜鼻息,温软环着她的脖颈颤抖。
沈缜垂眼,回抱,收紧了手臂。
第128章 一切定数
诸仙山名门, 超脱于人间,却又非完全独立于世外。
比如湛卢宗是在远悬海外的孤岛上,旸水谷隐于神州西的裂谷之中, 太阿则是在神州中南的群山。他们设立界碑,隔绝人间与仙山,非修行之人皆被阻隔、不可见真正的内里。但对于修行之人而言...那界碑就不是什么遮得住眼睛的法子了。
作为曾经的仙道魁首,天底下的修行之人鲜有不知太阿所在地的存在。如今它成了众矢之的,自诩为正义要为“同道中人”伸张的修士、把夜北之死扣在太阿头上叫着要复仇的邪修、什么口号也没有但就是想分一杯羹的诸多散修......
摩拳擦掌了好几个月,在太阿内乱的那一刻终于忍不住。
丛绻踏阵上山, 没遇见一个拦截的弟子,诸峰看起来空荡荡无一人,直到进入掌门殿所在的山头——见到的便是杀红了眼的一幕。
太阿的赤缇色金乌衣翻飞、湛卢宗的三色羽飘扬、旸水谷的竹纹青袍来去成影, 又兼顶着脓包的邪修一剑刺死了谁大笑、不愿显露身形相貌的人披着黑袍戴着面具径直收割他人乾坤器......
丛绻有些恍惚。
她避开破空而来的一击, 抬眸望立在高处神色冷冷的赫连归城,后者瞬时察觉回望,淡淡瞥了她一眼, 三两下踏空离去。
谁在攻击谁、谁又在反击?
修士们来去如风, 快到丛绻几乎看不清他们到底在做什么,被迫匆匆捏诀抵挡杀机,又被裹挟着你来我往几百下,正越来越不耐烦时,一道熟悉的身影跃入了她眼里——
丛绻立时高呼:“师姐!”
她眸色一利, 手中阵纹刹那化成冰剑将和她打斗的人格挡开来, 对方吐血连连退后站直却还想再来, 然冷不丁的, 触及到她冷寒的眼睛时下意识打了个激灵,踌躇几步、讪讪奔去。
花期被刚在那声喊摄了一瞬心神, 对面人找准破绽大喜,提刀劈下——
“钪锵”一声,凭空绽出的两朵冰莲卡住了杀气腾腾的大刀,提刀人一怔,本能想动,双脚却被刹那自地底爬出蔓延开来的巨大阵纹锁住。
丛绻匆匆掠到花期身边扶起她:“师姐,发生了什么?”
花期发丝散乱,勉强抬头注视丛绻,眼中蕴出泪来。
她哽咽:“...师妹,你还......”
“我一切都好。”丛绻打断她,认真问,“师姐,这里发生了什么?”
即便是名门声讨、邪修宣战、太阿内乱,局面也不应像现在这副样子。沈缜送她上山时也只说今日事当没有问题——
各大仙门的长老呢?就这样看着弟子和邪修厮杀?为何到现在她只见到了云衍君?原本应该是问罪大会的峰顶怎么成了人人相杀的修罗场?他们在杀些什么?
丛绻的疑问很明显,花期擦了擦泪,快速与她说起来:“杨师伯和上官师伯带着弟子问责后,掌门邀二人入殿详谈,期间弟子们动了手,但最后还是说好开诚布公的谈谈。”
“钪!”
身侧一道漫着黑气的红光突兀劈来,丛绻抬手成阵甩出去,拉过花期又避开打过来的长鞭。
花期语速越来越快:“两位师伯就去了,但这一去始终没再回来,我们等了几天终于耐不住,聚在一起要讨个说法,但一直被推延,还没怎么样,其他宗门的人上山了。
“他们上山后要见掌门他们,但掌门和各位峰主一直不出,于是几个宗门让弟子跟着我们去瞧了一眼,这一瞧——”
“轰!”
巨大的爆鸣声和沙土一起掩住了花期的话。
丛绻撤开挡了沙土的衣袖,惊愕抬头——
在她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太阿已有千年的掌门殿轰然倒塌,各种砖石玉石簌簌落下,漫天沙尘飞扬,虚空中,站起了一只庞然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