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猴妖顿时捂头惨叫,额顶内盈盈闪出金光。顾望舒抽剑朝金光处刺下,却不想头顶火势延到屋顶,横梁砰然断裂朝他砸来。
他察觉风感温度不对,闪身落地,将眼睛眯出条缝的须臾,那猴妖已然怒急翻身,张开血盆大口。
白发道长下意识抬手一挡,千钧一发之际那混着腐臭口气的大嘴并未咬下,只是赫地停在咫尺,牙关咯咯发抖,一双发癫的红目紧缩,如临天敌般倒退几步,口中哈哈作响。
顾望舒愕然回首,艾叶立在与他五步开外的位置,火光甚是夺目。
才刚被利光刺过的眼睛仍在大泛青光,他瞧不清楚,眼前浑然一片过度的明媚。
那妖站在光圈中间,五官模糊,唯见其嘴角傲然一扬,朝他挥了挥手。
顾望舒眼眉一压,手中桂魄剑神银光拢起,铮地一声射向长臂癫猴。
大火烧得噼啪作响,不可能惊不到他人注意。门外有人匆匆赶来,沉沉道:“发生何事。”
艾叶颔首一笑,散去瞳中幽蓝妖光,再将口中尖齿藏了回去,回头一看,外头已经聚了不少人。
为首长者白髯鹤发,矍铄端立,苍劲中透着儒雅之气,就连身上玉白的观服也比寻常人多上不少花纹。
想必这位一定就是清虚观观主,顾远山了。
他清了清嗓,伸手朝大火中的顾望舒指去:
“你家弟子放妖怪吃我啊!”
【作者有话说】
嘿,火花。
第4章 这位朋友,你好
他本以为自己搅这浑水会给顾望舒使个大绊子,让他好不对自己冷眼无视,管是冤家仇家,多少拉近些距离——
谁知眼下这白发小道长身挺立,在堂间站得比自己还直。
顾远山坐在正堂中央,捧茶抿上一口,沉默良久。老祖师一言不发,整间屋子的气氛压得人喘不上气。
反倒是艾叶自己先待不住了,灰溜溜转着眼往边上瞥去。
这间正堂应该是平日里老祖师教育亲传弟子所用,上设主桌,下左右两侧各设两张桌案。
其中三张桌子笔纸书籍摞得满,唯有一张空空如也,上面甚至肉眼可见地落了层灰。
一路押送自己的顾长卿坐在斜上头,顺他视线看去,这人眼底不善,正定定盯着顾望舒看。还真如那俩道童所说似的,这等眼神足该是有什么深仇大恨,怪让人寒毛倒立。
艾叶内心犯疑,益州时明明见他给自己师弟出气闹得茶馆翻天,怎见了又是副面苦大仇深,凡人的性子真难解。
反观另一侧的小道年纪顶多二十出头,头顶白玉莲花冠,大眼白肤,满面担忧,一副温雅平和相,当是众人口中的三弟子顾清池。
剩的那肥呼呼的小子就是关门弟子顾莫了,缩腿抱着枚铜镜蜷在座位里,身上密密麻麻穿带了许多法器,年纪不大,看着没什么胆量,脑袋没一会儿已经在几人身上转了十来圈儿,约么是在瞧眼色。
如此一来。
艾叶心中一敲:那空位断然是他的,不想他顾望舒长得人模…妖样,竟是个四体不勤的,课业不上,桌子都落了灰。
想到这儿不禁漏了声笑,又觉得这氛围不对,只能拿手掩盖着咳嗽两声,装模作样过去。
不及老祖师发话,顾长卿先是沉不住气,拍案怒道:“擅闯末渊楼,放出先前百众弟子才得擒拿的长臂癫猴,又惹火烧毁百计法器!你还有脸在这儿站着,仁义礼智全抛脑后还妄图做人,不跪吗!”
顾望舒掀开半眼:“不跪。”
“清虚观怎养了你这等狂妄无理之辈!”
“望舒。”老祖师撂下茶杯,食指轻敲杯壁止了顾长卿,压低声道:“长臂癫猴,是你放出来的。”
顾望舒答:“并非弟子所为。”
“吾想你再是有失管教,也并非是那胡作非为之人。”顾远山道:“那你说说,它是如何破开结界而出。”
顾望舒觑向顾长卿,冷道:“是大师哥设下的结界孱弱,那妖物自己闯了出来。”
一旁的顾清池顿时倒抽凉气,自小夹在这二人之间长大的他早敏锐知道哪句话又该惹了火,连忙咧嘴捂眼,低下了头。
果不其然,顾长卿一在外武勇严肃之辈脸色大变,赤白吼道:“胡说八道!”
艾叶在旁边看不下去,他只是想当个现眼包,没存心搅烂人家师兄情谊啊,本寻思着顾望舒能辩解几句,跟自己吵上一嘴,摆清嫌疑就是,怎么这人又倔又闷,难不成是白驴子成的精。
不得已主动迈前一步,腆脸道:“好吧,我刚仔细回忆片刻,那秃毛猴好像真是自己闯出来的,不是他放的。抱歉,哎唷,多半是被你们的困妖绳打得多了,脑子不灵光。”
顾望舒:“……”
“你个妖物休要在这儿妖言惑众。”顾长卿气急道。
顾远山出手做止,又问:“那末渊楼,你为何要闯。”
“弟子担忧师哥莽撞,错将月人抓成大妖。”顾望舒侧脸扫艾叶半眼,再道:“不过是弟子多虑。”
“既然如此。”顾远山搭拂尘在臂,道:“你无错在身。”
艾叶才舒了口气,谁知道顾望舒上赶着答:“不,弟子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