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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从文!
    临近晌午,今日府中四处都是人,若是李从文此刻对她做些什么,他是表少爷,大不了挨顿罚,可她不一样,她的名誉清白都会毁了。
    来不及多想,云玳拿起木盒便跑。
    她数不清路上撞过多少人,自个儿这副如醉酒一般的模样又如何狼狈,只知道不能在众人跟前与李从文扯上关系。
    谁都好,不能是李从文。
    本就瞧不清的双眸,糊上眼泪之后,更加看不见了。
    她不知自己跑到了哪儿,回头一看,李从文的身影正不紧不慢的跟着她,见她看过去,还咧嘴一笑,朝着她加快了脚步。
    云玳咬咬牙,钻进了旁边的院子,便是冲撞了人,也好过被李从文抓住。
    她极力忽视着身子的异样,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恐惧无助自心底蔓延,她该怎么办……
    忽然,她瞧见院中的梅树下站在一个男子,男子负手而立通身矜贵,背对着她的掌心还虚握着一串珠玉,只一眼,云玳便知晓那人身份不俗。
    她咬破舌尖,清醒一瞬,跌跌撞撞的朝着男子跑去。
    本就软成一团的身子没了可扶之物便站不稳,她几乎趴在了男子怀里,凌冽的冷香扑灭了一些她身上的炙热,云玳下意识贴的紧了些。
    气若游丝,小心翼翼的恳求,“公子,求你,救救我,有人在追我。”
    谢今澜原本是在这处等谢今棠,梅花开的正好,他便多瞧了一眼,谁料会遇见个投怀送抱的姑娘。
    救她?
    谢今澜朝着大门敞开之处瞧了一眼,并未有人。
    “抱够了?”
    他未躲开,是一时不察,并不表示,他喜欢被一个陌生姑娘这般抱着。
    眼下云玳残存的理智几近于无,可仍旧感受到被她紧紧攥着衣襟的人,有些不悦,“对、对不起……”
    她哆哆嗦嗦的说完后,仅剩的理智也消失殆尽。
    柔软的手改攥为摸,她半阖着眼,将脸颊紧紧贴在男人的胸膛上,末了还喟叹一声,“好凉,好舒服……”
    谢今澜忽然低笑一声,在云玳的手顺着他的肩头抚到脖颈上的皮肉时,眉眼猛的一凝。
    冰凉的手指攥住云玳的手腕,稍一用力,便听见小姑娘哼哼唧唧,“疼。”
    下一瞬,他捏着云玳的手用力一推,本就软趴趴的人,顿时坐在了地上。
    云玳清醒一瞬,借着天光,瞧见了站在他跟前,锦衣华服的男子。
    听他道:“清醒了?”
    第3章
    云玳相貌长得好,自小到大围在她身边的小郎君便不少。
    她见过许多形形色色的男子,但却没有一人比天光之下,昵着她的男子好看。
    棱角分明,面如凝脂,眼如点漆,薄唇仿若手底下摩挲着的红线。那双狭长的眼眸中不见寒光,亦无炙热,明明看着她,眼底却好像什么都没有。
    定是个矜傲至极的男子。
    这般想着,云玳便双眼一黑,晕了过去。
    醒来时,已经是一刻钟后。
    紧闭的双眸动了动,随即缓缓睁眼,入眼的房帐并不是她屋中的颜色,云玳顿时清醒,如诈尸般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你醒啦?”
    来人撩开纱帐,笑眯眯的看着她,“身子可还有哪处不舒服?”
    云玳怔愣的望着眼前的人,“三公子?”
    谢今棠朝着她额头伸手,刚举在半空,便见云玳往后缩了缩,顿时收了回来,“你怕什么,我只是想看看你还烫不烫,本公子对你这样的小姑娘可没兴致。”
    不知是不是谢今棠看叉了眼,竟觉着眼前这人忽然松了口气。
    “三公子,多谢你救了我。”
    云玳理智消失之后做了些什么她已经记不得了,但李从文紧追她不放那段儿,还是记得的。
    “这你可谢错了人。”谢今棠坐在凳子上,闲不下来似的逗弄着插在瓷瓶中的寒梅。
    “救你的,不是我。”他对上云玳不解的神情,指了指外边儿,“是我哥叫来的大夫,替你解了体内的……”
    谢今棠咳嗽两声,眼睫闪烁,面红耳赤,“春日散。”
    反应过来的云玳,‘噌’的一下面若桃花,双颊尽是红晕。
    她只听说过春日散乃是床榻上助兴的药,却没承想,她竟会中此等,此等……
    空气中似乎都泛着羞怯的气息,谢今棠率先打破沉寂,故作无事发生般转着话,“你不知晓,我过来时看见你抱着二哥的腿,像条美人蛇似的往他身上爬,差点吓死。”
    云玳瞠目结舌,不敢相信谢今棠口中那人是自己。
    “那、那可否让恩人一见,我当面致谢。”
    尽管无颜再见人家,但对方并未趁机对中药的她做些什么,还帮她吓走了李从文,唤来大夫替她解了春日散,于情于理都该当面致谢的。
    只是,谢今棠说:“他换衣洗漱去了,已近晌午,还得去和善堂送礼开宴呢。”
    送礼!
    云玳顿时急急忙忙的下了塌,那着急的模样让谢今棠都由不得紧张起来,“怎么了,怎么了?”
    “送礼,我差点忘了。”
    谢今棠怔愣半刻,突然明白了什么,“你不是丫鬟。”
    老封君寿辰,只有主子与宾客才能送礼。
    可云玳此时已经跑远了,压根无法回应。
    谢今棠摸了摸下巴,直到谢今澜换了身云纹鹤氅走进来后,他才连忙起身,催促着,“快些快些,再晚礼都要送完了。”
    “急什么。”谢今澜没好气的笑了笑,指着他先前拿过来端放在镂空格中的白鹤。
    白鹤乃是由玉雕刻而成,栩栩如生,鹤与贺同音,亦是兽,是以谢今棠打眼一瞧,便喜欢的紧,“我就知晓二哥最疼我了,定会帮我寻得一件好礼。”
    “高兴了?”谢今澜昵着他,嘴角勾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
    谢今棠连连点头,随即又问,“这不会是你要送给祖母的礼,然后给了我吧?”
    “放心,我送别的。”
    至始至终,谢今澜都不曾多瞧那床榻一眼,也不关心人如何了,仿佛能叫来大夫,已是他对一个陌生姑娘的力所能及。
    -
    云玳小跑着来带正堂时,热闹的宛如成亲一般,里三层外三层皆是人,宾客与主人家相谈甚欢,仆从们则穿梭在众人中好生服侍着。
    云玳踮起脚瞧了里边儿一眼,正好看见二房嫡女谢相容送完贺礼。
    那是一尊用金子打造的鹿,小臂长短,鹿与禄同音,寓意吉祥。
    果然,老封君笑得合不拢嘴,伸着手,“容姐儿,过来。”
    谢相容伏在老封君膝头撒着娇,逗的满堂欢笑,就连老封君身边的谢嬷嬷都扬起了嘴角,“可还有要贺寿的?”
    云玳艰难的从人群中挤了进去。
    这是她头一次来正堂,不敢乱瞧,可老封君头上的匾额仍旧闯入眼中,‘和善堂’三字乃是先皇亲笔御赐,无上殊荣。
    云玳无视周遭频频看来的目光,行至正中,微微福身,“祝老封君福寿绵长,岁有今朝。”
    欢笑声凝滞一瞬,打量的目光自四面八方而来,老封君瞧了她两眼,随后看向身后的谢嬷嬷,嬷嬷低头小声道:“是三夫人先前认下的义女,唤云玳。”
    说是义女,实则与谢家甚至与三房都并无瓜葛,不入族谱,说到底不过捡个好听的名儿留在府中罢了。
    老封君面上带笑,拍了拍谢相容的背,示意她先起身。
    谢相容多瞧了云玳两眼,这才行至母亲身边落座。
    “好孩子,起来吧。”
    云玳得了令,这才起身看向高座之上的人,老国公还未回来,是以堂上只坐了老封君一人,瞧着与寻常人家的奶奶并无不同,云玳松了口气。
    随即有下人上前,接过她手中的木盒,缓缓打开。
    云玳没承想大户人家送礼,竟会当着众人的面儿瞧,难怪三夫人让她买些好的。
    只比巴掌大的木盒打开后,里面静躺着一根缠花枫叶钗,下人停滞一瞬,随即朗声道:“云姑娘送,缠花枫叶钗一根。”
    云玳察觉到在下人话音落下时,周遭安静了一瞬,随即便传来一些窃窃私语。
    “什么钗?怎的没听过。”
    “也就那做底的银枝好些,上头那些丝线缠的花儿,不足五两。”
    “这也敢往老封君跟前送?哪家的姑娘,这般小家子气?”
    谈论声入耳,云玳藏在袖中的手掐着指尖,有些无措,原来三夫人说的莫让人看笑话是这个意思。
    她以为老封君的生辰,与扬州的富贵人家并无不同,心意到便是好的。
    是她错了,落了三夫人的脸面。
    田氏坐在靠近玄关处,眼下见老封君面色有些不好,立即上前行礼道:“错了错了。”
    她站在云玳身边,偷偷将腕上的玉镯褪下来塞进云玳掌中。
    随即讪笑道:“这个小玩意儿啊,是云玳买来送我的,今日可能忙坏了,便拿错了,还望各位见谅。”
    田氏对着云玳使了眼色。
    这玉镯乃是三夫人母亲的遗物,她平日里只有重要场合时才会戴着,如今却给了她拿去送礼。
    愧疚与后悔让她险些站不稳,可对上田氏急切的眼神,云玳攥紧了玉镯,伸出手,将它放到了下人手中。
    与方才一样朗声道:“云姑娘送,翡翠玉镯一只。”
    虽与谢相容的金鹿无法作比,却也算得上有台面的寿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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