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临时新想出的补救之法,只承认被他发现的那一部分。其余的一概不认。
吉时将至,薛灵栀实在是不想再横生枝节了。她心下暗自懊恼,怎么没早些想到这一点呢?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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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管不管用。
“你说什么?”葛青云一愣,婚书是假的?但婚约是真的?
薛灵栀一边思索,一边飞快补充:“我和张公子我们早有婚约,只是原本的婚书上写的是正常嫁娶,我仿写了一个,变成招赘。可能你也听说了,当时族里人收了孙麻子的聘礼,还不上,就想着从我这里再赚一笔,我不想让他们得逞,所以才谎称招赘的。”
她说得诚恳,赵晏下意识看了她一眼,轻轻佻一挑眉,眸间沾染了点笑意。
这位薛姑娘可真是,看上去天真单纯,但说起谎话来眼睛都不多眨一下。
不过他并未戳破她的谎言,也不计较她此次的自作主张。
毕竟能让葛秀才死心不再纠缠也不错。
葛青云将信将疑:“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不然,我哪敢把这么大的事托付给他?”薛灵栀诚恳极了。
葛青云神色一顿:“那原本的婚书呢?”
“我怕被人看见,就烧了。”
“娶妻变招赘,张家也能同意?”葛青云仍有怀疑。谁家愿意儿子去做上门女婿?
薛灵栀思绪转了又转,一时也想不出好理由:“张家,张家……”
赵晏轻咳一声,帮忙解释:“张家败落,生计艰难。如今有活命之法,为什么不能同意?”
“对啊,好歹我家还有田产屋舍呢。”薛灵栀点头附和,真没想到,张公子竟会主动帮忙圆谎。
不给葛师兄继续认真思索的时间,薛灵栀轻声恳求:“葛师兄,现在人人都知道我在今日招赘。能不能看在我爹爹的面上,帮我保守婚书的秘密?”
先生的女儿微微仰头望着他,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尽是恳求之意。葛青云喉头一梗,真的要答应吗?
若真是先生在生前定下的亲事,那嫁娶变招赘,虽然不该,但也勉强可以理解。
可若不是,若不是……若不是又能如何呢?难道他毁了这桩亲事后,真能帮栀栀解决眼前的困境吗?
葛青云默不作声,一时间思绪百转千回。
薛灵栀又叹一口气,心内越发焦急起来。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也不行吗?
就在她准备另想他法时,不料,葛青云突然沉声道:“好,我答应你。”
薛灵栀一怔,惊喜交加:“真的?说话算话?”
“君子重诺,我既答应了你,就不会告诉旁人。”葛青云又将视线转向赵晏,“但是也请张公子答应我,要一辈子对栀栀好。否则,否则我绝不会放过你!”
说到这里,他不自觉语带哽咽。
薛灵栀向赵晏使眼色,又隔着衣服在他手臂上轻轻捏了一下,示意他赶紧答应。
赵晏哂笑,本不欲搭理,但被薛姑娘捏了一下,只得硬邦邦道:“你放心,肯定会的。”
“葛师兄不用担心,我是妻主,他是赘婿,以后只有我欺负他的份,哪能让他欺负我啊?”薛灵栀笑吟吟道。
葛青云没有忽略两人之间隐秘的小动作,心中一涩,不愿再久待。他勉强扯了扯嘴角:“那,我祝你们百年好合,恩爱到老。”随后拱一拱手,打开门,快步离去。
薛灵栀长舒一口气,还好还好。这一关算是顺利度过去了。
他既说了君子重诺,应该不会出去乱说吧?
“为什么不告诉他,成亲是假的?”赵晏站在她身后,冷不丁问。
“为什么要告诉他?”薛灵栀扭头,不解地看向他,“真告诉了他还能这么容易解决?”
赵晏不答,只轻轻摇一摇头。
看来薛姑娘对葛秀才是一点情意也没有啊。
对此,他乐见其成,甚至有点幸灾乐祸。
……
葛青云刚一走出书房,就吸引了院中好几个人的目光。
见他双目微红,低头疾行,众人纷纷猜测他到底和新娘子说了什么,却又不好上前询问。
少时,有人去敲书房的门:“新娘子,新郎官,还拜不拜堂啦?快到吉时了,村长都来了。”
薛灵栀连忙应道:“ 马上马上,这就来。”
她伸手拉了一下赵晏的衣袖,低声催促:“你快一点呀,别让人等急了。”
赵晏轻哼一声,到了此时此刻,他仍心有抵触。但他有言在先,也不好临时反悔,只能和她一前一后离开书房。
“新娘子出来了!”
“新郎官也出来了!”
看热闹的村民纷纷起哄叫好。
有孩童不懂,好奇地问:“新娘子怎么不蒙盖头?”
一旁父母解释:“因为是招赘,所以新娘子不用蒙。”
“不蒙盖头好看。等我长大了,我也招赘。”孩童一派纯真可爱,却被父亲抬手在脑袋上不轻不重拍了一下:“不准胡说!”
众人哈哈大笑。
赵晏并不笑,只觉得烦。在这样的喜庆喧闹中,他眼眸低垂,面无表情。
他对自己说,就当是过家家,不必放在心上。反正他将来成亲,绝不可能这般随意。
注意到旁人探究的目光,薛灵栀心思一动,佯作不经意地问道:“刚才葛师兄和我交代了一些我爹的叮嘱,没有耽搁时间吧?”
询问是假,解释是真。
“不耽搁,不耽搁。”众人摆手,笑嘻嘻道,“时间正好呢。”
说话间,有善唢呐者吹奏起来。没有华堂,众人就拥簇着一对新人走到院子中间。王村长兴致勃勃为二人主婚,令他们立于两侧。
薛灵栀父亲过世,母亲另嫁,高堂空悬,便恭恭敬敬请出了薛文定的牌位。
“安静,安静。”婚礼即将开始,村长示意众人安静下来,院子里静得连掉根针都能听到。
王村长清一清嗓子,拖长了声音:
“一拜天地!”
万籁俱寂,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齐齐落在新郎新娘身上。
低头看一眼身上的喜服,赵晏不知为何,竟迟疑了一下,身子分毫未动。
薛灵栀眼角余光注意到他没动静,心里蓦的一慌,不是吧?别在这个时候反悔啊!
她正想悄悄使个眼色,却见对方缓缓弯下腰去。
薛灵栀暗松一口气,悬着的心瞬间放了下来,连忙与他一起行礼。
“二拜高堂!”
这次拜的是薛文定的牌位。对此,赵晏还算能接受。牌位而已,总比真人强一点。
“夫妻对拜!”
薛灵栀的心蓦的提了起来。说来也怪,明明知道是假的,可不知怎么,在这样的场合下,她竟然也不受控制变得紧张起来。无意间瞥向对面的张公子,不料对方也正向她看来。两人视线短暂的碰触后,俱是一怔,随后同时低头拜了下去。
“礼成!送入洞房!”
乡下成婚礼节本就简单,孝期成婚,还是招赘,更省去了不少步骤。
以至于直到村长宣布礼成,赵晏都没多少真切的感受,心里隐隐约约只有一个念头:这就结束了?
还好,不算非常麻烦。
“入洞房喽,入洞房喽……”一群半大孩子们起哄着吆喝。
众人嘻嘻哈哈,笑作一团。
今日成婚,虽说不大办,但也准备了一些酒菜,用以招待前来帮忙的人们。
婶子大娘们簇拥着新娘回房时,村里的男人们拦住了新郎要灌酒。
——这个张二郎看上去不太合群,众人平时不好劝酒,今天他成婚,总逃不掉了吧?
“不,我不喝酒。”赵晏摇头,断然拒绝。他声音清冷,在这样的环境下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倒不是他特立独行,也不是他看不上这里的酒水,主要是他伤势未愈,实在不宜饮酒。
众人不依:“不行,哪有新郎官不喝酒的?大喜的日子,必须得喝!是不是爷们?以后还想不想在花溪村混了?”
赵晏微微眯了眯眼睛,一字一字,再次强调:“我说了,我不喝酒。”
他声音不高,脸上也不见怒容,但自有一种特殊的气场,让人下意识便想听从。
劝酒的年轻人中当即便有几个退缩了,但仍有两个喝了酒的浑不在意,劝得更厉害:“你喝不喝?你不喝我可就灌了啊。”
薛灵栀人已经走到新房门口了,听见这边动静,又连忙折回来:“不行,他真不能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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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记得李叔的叮嘱,也不想因为一次假成婚而影响他的伤势。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怕众人一味劝酒,惹恼了他。
新娘子居然出面阻拦,喝了一点酒的众人更加兴致高涨。
“哎呦呦,了不得,这才刚一成亲,就护上了?”
“不喝不行啊,哪有成亲不喝酒的?”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说个不停。
其实寻常人家成婚,新娘子待在新房里,基本不见外客。但薛灵栀是招赘,又与旁人不同。
有好事的村民提议:“这样,薛大姑娘,你是新娘子。你喝一杯,就当是新郎官喝了,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