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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中时候看《大唐双龙传》,李善就对邪王特别感兴趣,还特地去查过资料。
    裴世矩早在隋文帝时期就名闻天下,语裂突厥,名列“选曹七贵”,归唐后依旧得以重用,虽然年迈但封安邑县公,拜太子左庶子。
    李善在心里琢磨了下,这是不是说明裴氏如今站在李建成那边呢?
    不过这些距离自己太远,没有信息来源,很难做出准确的分析……史书也不可尽信,事实上,武德年间的史书基本都是不可信的。
    新旧唐书都将李二描绘成楚楚可怜的小白兔,万不得已才怯生生伸出爪子……开什么玩笑,李二那厮明显是属虎的!
    “大郎,你到底想去哪儿?”朱八有点紧张,他想起村里的流言蜚语,真怕李善直接找到裴家门上去认爹……说不定还会去认娘!
    其实李善之前来长安没有明确的目标,他前世初中之前一直在农村乡下生活读书,直到高中去了县城才接触到令他头脑晕眩的大量信息……来长安,他只是希望能接触得到一些时代信息,来决定自己下一步如何走。
    但当李善入了长安城之后,很快就有了明确的目标,古代信息最丰富的地方是哪儿?
    “久闻一百零八坊,最具盛名的应该是平康坊吧?”
    李善有点小激动,虽然口袋里没多少银钱,但是……听说善诗词者在青楼玩是不用给钱的!
    这个时代,还有比我肚子里诗词更多的?
    而朱八目瞪口呆的看着正在浮想联翩的李善,你让我一个和尚带着你去逛青楼?
    拜托,你做个人吧!
    第四章 催……催什么?
    都说姐儿要么爱钱,要么爱俏,李善前世没钱也没脸,自然无法印证,但今天,他印证了这一点,至少唐朝长安城平康坊南曲的姐儿们,连钱都不爱,只爱俏。
    即使囊中羞涩,但凭着英俊的相貌,不怯场的气度,李善从容的在南曲中游走……连诗词技能都没来得及用。
    这个时代,兜里有银子只能去北曲,肚子里有货或者像李善这样的俊美少年才能在南曲、中曲纵意花丛。
    平康坊分为三曲,北曲卖肉,中曲……呃,是定点服务,南曲有点像高级会所。
    不大的厅内,李善努力盘着腿坐在角落处,眼睛落在正在起舞的歌姬身段上,耳朵竖起来听着几个年轻人在那吟诗作赋,已经转了三个场子了,除了些污糟事之外,什么有用的都没听到。
    呃,李善已经足够努力隐藏自己了,可惜光芒太盛,看似缩在角落里,但那些年轻人时不时就看过来。
    到底是哪儿漏了底?
    李善皱眉想了想,转头看了眼身边正在给自己斟酒的歌姬……虽然年纪小了点,但眉目如画,体量风流,言笑之间带着股媚意,真是个小妖精!
    类似的场合前世倒是跟着导师经历过,李善向那边投去一个温和的笑容,顺手搂住小妖精的小腰,手上微微用力……
    外间突然传来鼓噪声,一位青年疾步进来,开口道:“李玄通、王孝矩阵亡,定州、杞州、冀洲均陷落。”
    厅内登时寂静无声,片刻后才有人用惊慌失措的口吻嚷道:“圣人当使秦王击之!”
    “难,难难难!”刚才进来通报消息的青年摇头道:“刘黑闼起兵至今四个月了,淮安王、幽州罗艺均败北,关中兵力不足,偏偏赵郡王率军攻灭萧梁,如今应越南岭安抚岭南。”
    “兵力不足……难怪圣人有意裁撤关中寺庙。”
    “王兄勿忧,太原王氏……总归平阳公主扼守苇泽关,太原无忧。”
    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总算听到了点有用的消息,李善眯着眼低着头看着桌案上的酒盏,右手在缓缓摩挲,耳边传来歌姬的低低呢喃。
    竖起耳朵又听了会儿,李善才弄清适才这位青年的来历,太原王氏嫡系子弟王仁祐,其叔父王裕尚同安公主,是圣人李渊的妹夫。
    王仁祐此人出身名门,又得王裕、同安公主喜爱,性情虽然算不上傲慢却很是骚包,将刚刚听到的消息大肆传扬,但很快将战事抛之脑后,开始吟诗作赋。
    “论这一辈,有王兄在,何人敢言诗文越之?”
    看那边铺纸磨墨,身边的歌姬吹气如兰,“郎君……”
    李善微微一笑,起身一挥而就,歌姬定睛看去,捂着樱桃小口,捧着纸张往内而去。
    帘幕后琵琶声响,夹杂几声羯鼓,片刻后乐声一歇,伴着清幽的尺八吹奏,有女扬声唱道:“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郎君……”小妖精又缠了上来,“奴家也要……”
    李善探出右手,小妖精主动送上小腰,随口问:“可有名号?”
    “奴家芙蓉,小名小蛮。”
    李善失笑道:“樱桃芙蓉口,杨柳小蛮腰。”
    此时,歌声已歇,一人叹道:“此诗咏春,不弱薛司隶。”
    那是自然,饮中八仙之一的贺知章,不比薛道衡差。
    一个年轻文士瞥了眼王仁祐,顺着这句话将话题拉开,“可惜薛司隶五子,能承其志的伯褒兄却出继族兄。”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伯褒兄如今是天策府主簿,正春风得意呢。”
    王仁祐脸有点僵硬,拱手强笑道:“如此佳句,是哪位大才之作?”
    众人左顾右盼后,视线不约而同的投向角落处,除了他们,厅内只有那个让他们妒恨的小白脸!
    但一直坐在角落处的李善已经悄无声息的离开,那位小蛮还坐在那,一脸不舍的望着门外,看的众人一阵牙酸。
    随意在平康坊逛着,大量信息在李善脑中有条理的排列成序,等他整理出头绪后,不禁暗叹了声,有点难搞啊。
    虽然不能确认,但李善觉得即使虽然不是八九不离十,但至少也有五六成的把握……关于裁撤寺庙,很可能不是李渊突如其来的个人信仰导致的选择,而是带有明显的政治意味。
    窦建德才被斩首,刘黑闼就死灰复燃,而且纵横河北,兵锋所向几近无敌手,李孝恭领大军还在江南甚至岭南,关中兵力不足,这才选择裁撤寺庙补充兵源。
    别看只是裁撤寺庙……东山寺只是个小小寺庙,和尚一共才三十多人,但如果被裁撤,朱家沟被列入名册,折冲府至少能抽调出百名府兵,而关中这样的寺庙比比皆是。
    李善咂咂嘴,实在辣手的很,但就此丢下不管吗?
    母子俩借住在朱家沟,村民虽然大都鄙夷李善,但对朱氏向来恭敬有加,而且李善记得,刘黑闼这厮很能打,初唐多位名将都败在他手中,罗士信好像就是死在这一战。
    带着愁容出了平康坊,李善找到了死活不肯陪自己逛青楼的朱八,找到一家药铺。
    “要这么多?”伙计诧异的看着朱八,“药方呢?”
    一旁的李善眨眨眼,“没药方不能买卖?”
    “这倒不是……”伙计迟疑了下,转头看向药店掌柜,后者走过来问了几句,“两斤?谁要?”
    李善看了眼朱八,后者挺胸道:“贫僧购石膏以药用。”
    掌柜嘴巴有点歪,神色有些古怪,指着伙计去取药。
    一旁伙计拎着袋子出来,掌柜小声嘀咕道:“难怪圣人要裁撤寺庙,人心不古……”
    看李善好奇的模样,掌柜低声说:“如此大剂量用石膏,必是催乳。”
    “催……催……甚么?”
    掌柜口齿清晰道:“《神农本草经》所记,石膏,性大寒,主中风寒热,心下逆气,惊喘,口干舌焦,不能息,腹中坚痛,产乳,金疮,但如此剂量,必是催乳。”
    刚才喝的有点多的李善打了个嗝,干笑着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说……这个锅,反正已经有人背上了。
    第五章 本能
    朱家沟,位于长安城北侧,邻近泾河,依山傍水,虽然少有良田,但因为托寄寺庙不纳税赋,村民们日子还勉强过得去。
    “这么说来,你曾祖那一代才定居村落?”李善刻意的打探朱家沟的内情,要知道李德武那厮是发配岭南,但翻翻前身的记忆,母亲朱氏是岭南人氏,甚至在岭南还有个兄长。
    朱八随口道:“听爷爷说过,当时天下大乱,朱家是从洛阳迁居来长安的,不过朱家其实原籍关中。”
    李善在心里琢磨了下没发现什么头绪,这时候两人已经进了村子,狭长的村落中,时时有人招呼,不过都是在和朱八打招呼,对李善熟视无睹……显然,前些日子李善给村民留下了的印象不太正面。
    “哎呦!”
    冷不丁屁股上挨了一记,李善吃痛转头看过去,一个八九岁的小孩操着手上的木棍猛地捅过来,还挺像模像样。
    一声钝响,眼疾手快的朱八用装着石膏的袋子拦住棍头,喝骂道:“小石头,作甚!”
    一旁挑着水桶的年轻妇人撇嘴道:“一早儿就下山了,这会儿才回来,据说李家大郎去城里了?”
    围观的人群登时七嘴八舌的话多起来,还夹杂着几句指桑骂槐。
    “人家日后是要吃羊肉汤饼的,哪里肯留在这儿!”
    “不是说那位不认这个儿子了吗?”
    “不一定,说不定今儿他又去裴府门外再上吊一次……”
    “只可怜朱娘子了……”
    李善无语的听着,自己在村子里的名声居然这么糟……想尽办法丢下母亲去享受富贵,小孩子都看不起你。
    如今科举还没有发扬光大,孝这个品行不管在官场上还是民间都是得到高度认可的,更何况母亲朱氏虽然落脚村子才半个多月,但性情直率,为人热心,很得好评。
    就在这时候,突然远处传来凄厉的喊声,七八人抬着门板小跑着过来,后面跟着几个正在哭嚎的女子。
    “怎么回事!”
    “石头,石头,你爹爹出事了!”
    刚刚拿着棍子捅李善的孩子一边哭着一边狂奔过去,“爹爹,爹爹……”
    “八伯,救命啊!”
    “八叔,快去请郎中!”
    朱家沟无二姓,族长朱玮老一辈排行第八,铁青着脸看着门板上的汉子,跺脚骂道:“早已入冬,鸟兽皆无,还上山做什么?!”
    人群外,咬着嘴唇的朱八低声对李善解释,门板上躺着的是他隔房的堂叔朱杰,以行猎为生,前两日家中儿女馋嘴,做爹的想上山试试运气,结果一时不慎从山上滚落,被一根尖锐的树枝戳穿了胸膛。
    李善眯着眼只看了会儿,树枝已经取出,也已经止血,如果没有感染,问题应该不大……这个念头刚刚出现,门板上汉子突然张开嘴拼命的大口呼吸,而面色迅速青紫起来。
    头皮有些发麻,某种自发而强制性的东西在李善脑海中出现,他不假思索的拉住朱八,顺手从这厮的靴子里拔出一把小刀,“去找条毛巾来,或是布匹,一定要干净的。”
    “还不快去!”
    只两句话,门板上的朱杰已经大汗淋漓,像只被扔上岸的鱼一般绝望,旁边的村民有的在哭泣,有的在哀嚎,有的默默落泪,他们什么都干不了。
    朱玮年轻时征战沙场,一看就知道,没救了,不说郎中来不及赶来,就算赶来也救不了……这时候巨力从侧面传来,一只手臂猛地将他扫开。
    这种时刻,在本能的驱使下,医生都会变身。
    面色严峻的李善撕开汉子的衣衫,侧身将耳朵贴了上去,中指曲起轻轻敲在胸膛上。
    “李家大郎,你要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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