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比现在,Alex给主人削苹果,刀一划破表皮,隔壁床的小胖子就直勾勾盯他手里的兔耳朵苹果。
“你给他一个。”
俞粼拱了拱他的胳膊,小狗才不情不愿地递过去,小胖子的奶奶推脱一会儿,随即眯起眼睛笑:“真是不好意思。”
“没事。”
奶奶摸着孙子的大头:“拿了人家的东西得懂礼貌,快说谢谢。”
塞苹果入嘴的小胖子口齿不清:“谢谢姐姐。”
Alex:“我呢?”
小胖子伸手,绿豆小的眼瞪大眼,似乎还想以此要挟,让他再给一块。
俞粼憋笑,忍不住拍了拍狗腿。
老奶奶看他们边笑边打趣,这俩一进门就不对劲,坐下来也是紧紧相靠,时刻都要粘着才罢休。
老一辈什么没经历过?什么没见过?这俩是一对没跑了。
“小姑娘,你看着年纪不大啊,大学毕业没?”
“没呢。”
老人家眯着眼睛琢磨:“到年龄了吗?准备啥时候结婚?”
“啊?”
俞粼吓得左右乱看,还好妈妈这时候出去了,舅舅也不省人事。
“我们……”
“已经结了。”Alex知道这祖孙俩今天出院,口无遮拦地乱编,“婚礼还没办,到时候给您送份请柬,不用包礼金,来吃饭就好。”
奶奶被哄得花枝乱颤:“哎呀,这敢情好,年轻人都像你们这样才好,不拖拉,早早把正事办了,俗话说先成家,后立业。”
“是啊,早点结,不然怕她跑了。”
炫耀完,还要拉着她贴着创可贴的手宣示主权,表情十分得意,苹果也顺势叼走吃了。
她实在受不了这人,愤愤地:“你吃完了我吃什么?”
“再给你削。”
小胖子又痴痴望着,这下Alex让他一连说了叁遍谢谢哥哥才给。
祖孙俩很幸运,都吃了个饱才走,只不过一个是吃了苹果,一个是吃了狗粮。
医院床位果然紧张,隔壁还没空一会儿,就推进来一个全身包裹纱布的小女孩,她看起来只有七八岁,头发丝烧得焦黄卷曲,只有苍白的脸颊完好。
“现在情况还有些不稳定,70%的烧伤很容易引发多器官衰竭和败血症。”主任医师头顶稀稀拉拉,看着就像是几十篇sci傍身的大佬,安全感十足。
“给她特级护理,注意清创、抗感染,24小时监护。”
医生边说,他身后的学生们跟着拿本子记,乌泱泱一大片人,都格外严肃。
女孩的父母没在,在这守着的只有爷爷奶奶。从周围人话中听出是居民楼煤气爆炸,整个家都烧了,父亲用身躯挡在母女俩面前,他已当场死亡。
两位老人脸色僵硬,眼下乌青又红肿,他们失去了儿子,儿媳还在重症监护室,好几夜没睡,光哭了。
女孩一直喊疼,医生明明上了药物,她还是疼得掉眼泪。
“囡囡,别哭,别哭。”大人们强忍痛楚,温声细语,拿着玩偶哄,“乖,你人小,麻醉药只能用一点点,再忍忍,我们过两天就能做手术了,好不好?”
“我不要做手术,我要回家……”
“做了手术就能回家了。”
“我要爸爸妈妈……”
老人何尝不想要自己的儿子回来,奶奶实在忍不住,躲到房外痛哭,老头没追出去,在这讲故事,哄孙女睡觉。
俞粼看着这么小的孩子被病痛折磨,不忍心地别过头,眉都跟着紧蹙。
Alex贴心地合拢帘子,气氛彻底散去旖旎,二人坐在床边沉默不语,房内仅剩女孩的呜咽,和苹果削皮的声音。
刚送去的苹果,小女孩只吃了一口,剩下的放到氧化,听到她均匀的呼吸,两个人终于心安不少。
俞粼趴在床上看舅舅高挺笔直的鼻梁,有棱有角的唇,不得不说,她一直都觉得舅舅长得不错,五官立体,平时戴眼镜看着很精英,就是眼神太淡漠了,显得整个人十分刻薄。
呼吸罩喷洒雾气,又散去,男人太安静了,只有起伏的胸口,还有仪器上的波动,能感受到他依旧存留于世。
俞粼正看得出神,突然,手指好像动了动。
“舅舅?”
他似乎在努力醒来,在与噩梦抗拒,因为他浑身微微颤抖,额角发汗。
Alex放下盘子:“我去喊医生过来。”
俞粼连忙给妈妈打电话。
在电话接通的瞬间,她差点握不稳手机,她目不转睛盯着床上的人,生怕自己错过一秒就会让舅舅重新陷入昏睡,她囫囵转圈,焦急地瞥门外,想着医生怎么还不来。
“妈妈!”她激动地要叫出来了,一想到隔壁床的小女孩还在睡,努力压低声音,“舅舅真的醒了,他真的醒了!”
床上的人睁开了失散光线的双眼,下意识想去找眼镜,但前几年他已经做过矫正手术,眼镜只是一种商业社交的装饰品而已。
男人摸了半天,还是没能摸到他一直想找的东西,视线一转,看到了喜极而泣的俞粼。
“舅舅。”
他没有回应,只是凝目。
俞粼伸手晃他的视线,被他一掌捕捉,手腕怎么扯都扯不回去了。
她实在没想到昏迷这么久的人还有这么大的力气,由于舅舅手背还有针,她只好呆着不动。
男人动了动锋利的嘴角,长相本就棱角分明,大病一场过后,脸消瘦了一些,显得更不近人情了。
俞粼别开视线,手捏紧屏幕,碰到了扬声器。
“溪溪。”
不光是她,还有电话里的母亲,门口刚进来的Alex也把那两个字听个真切。
“舅舅……”俞粼下意识往后躲,力道就越来越大,他的手完全绕合腕部,像是给她套上了束手无策的手铐。
“舅舅,你认错人了。”Alex尝试掰开手指,却被视为死敌,男人扭头,用阴沉冷森的眼神死死锁定。
最后还是医生经验丰富,好言相劝,逗小孩似的,让他松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