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说了吗?采虹珠宝厂今年也要参加广交会。”
“这名字咋听着这么耳熟呢?哎哟, 我想起来, 这不是之前和研究所一起合作培育出珍珠王的珍珠厂吗?”
“可不就是那个珍珠厂, 之前采虹珠宝厂一骑红尘, 在珍珠培育业遥遥领先, 1982年四月份的广交会, 采虹珠宝厂拿下了两百万的订单, 一举成为出口创汇大户, 就在大家以为采虹厂定要会再上一个台阶时, 它突然低调了下来, 接着好几届的广交会全都没有参加,虽然还在培育珍珠, 但势头终究不如以前,没想到今年采虹厂又开始参加了!”
“这事我也知道, 我还听到一些小道消息, 听说采虹厂的创始人疯了……”
话还没说完, 就听隔壁桌的人扭过身子道:“我怎么听说她是生了绝症, 病得连床都下不来?”
又有一个人道:“咦, 我听说她是杀了人被抓起来枪毙了!”
众人:“……”
大家原本以为自己拿到的才是一手真消息,没想这一个说得比一个更夸张,而且很多一听就很离谱, 要是对方真的杀了人,报纸肯定会报道出来。
最先引起这话题的男人摆摆手:“得了, 这道听途说的东西看来都不可信!”
虽然大家觉得谣言不可信,可关注的目光却没从采虹珠宝厂身上移开。
作为曾经的珍珠王培育人, 在时隔三年后重新回到广交会,大家都非常好奇,看它还是会跟以前那样大放异彩,还是江郎才尽。
***
英国某骑马场。
明舒骑在马上,身穿着红色的骑马装,阳光晒在她白嫩细致的脸蛋上,给她晕染出一道浅金色的光晕,就见她嘴角微微往上一勾,身体轻盈地在半空旋转一圈,就在她的脚几乎要落地时,她的手猛地抓住坐骑的尾巴,足尖在栅栏上轻轻一点,就此借着力道,就这么弹回了马背。
这么一个动作,看得周围的人几乎忘记了呼吸,谁也没想到一个来自东方的小姑娘马术居然如此了得!
唯有一个人,一脸的骄傲。
“我的上帝啊,景女士,你干女儿真的才练习骑马不到一个星期吗?这简直太逆天了!”
微风吹拂在景缨从容淡定又端庄的面容上,她嘴角噙着笑容,点了点头:“对,确切来说,是只练习了五天。”
“我的上帝啊,这简直就是天才!”
“这小姑娘在骑马上面有着让人骄傲的天赋,假若好好培养,定成成为一名出色的女赛马师!”
景缨不置可否。
她没说的是,明舒的天赋何止在骑马上面,她的心肝宝贝就是个怪才,别人需要花费大量时间才能学会的的东西,往往到了她面前,她总能轻而易举就拿下。
不是她看不起骑马师,而是在她看来,明舒的天赋有更重要的用处,如果只是当个骑马师,那太大材小用了。
赞赏声此起彼伏,随着小姑娘的身影来到众人面前,大家对着小姑娘又是一阵夸奖。
就见小姑娘从马身上一跃而下,然后用十分流利的英语跟一群外国人交流,不仅态度不卑不亢,也丝毫不怯场,而且行为举止非常得体,说她是来自东方的小公主都会有人信。
可小姑娘来到景缨面前,却换上了另外一副面孔,她扑过来就抱住景缨的腰:“干妈,我刚才骑马的样子你帮我拍下来了吗?我要带回去给我妈妈看!”
景缨假装吃醋道:“你心里就只想着你亲妈,压根没有我这个干妈,不行,我吃醋了。”
明舒踮起脚尖,搂着干妈的脖子,然后在她脸上吧唧了一口:“我心里有我妈妈,也有干妈,还有爸爸、太姥姥、太爷爷、还有念念姐姐……你们都是我最重要的亲人!”
若是在以前有人对景缨说,你以后会喜欢小孩子喜欢到心坎去,她肯定要嗤之以鼻。
她素来不太喜欢小孩子,她也觉得自己身上的母性不够强烈,在遇到明舒之前,她从来不会主动去抱小孩,哪怕是家里其他兄弟姐妹的孩子。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从第一眼看到明舒开始,就觉得跟她特别投缘,这小姑娘完全长在她的心坎上,又漂亮又懂事,还有一个十分逆天的脑袋瓜,这要是她的女儿,她可一点儿也不会嫌弃。
三年多前,白瑜跟她说苏令琛会死在非洲,就因为她这番话,她把苏令琛给留在了国内,之后两人重新在一起,一年前,他们拿证结婚了。
但她把明舒认作干女儿是在三年前,苏母对于这一点很是不爽,她想让他们两夫妻收养苏家那边的孩子,但她看不上,她就只喜欢明舒。
要不是明舒,其他孩子她都不要。
这次她是跟着使团过来英国,她便把明舒一起带过来,让她出来见见外面的世界,增长一下见识,但这小姑娘开口闭口都是她妈妈,真是让她吃了一缸子的醋。
哎,这么聪明漂亮的小姑娘怎么就不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
两天后,景缨带着明舒,和使团坐上了回国的飞机。
飞机飞到高空后,前半段还算安稳,突然机身猛地一坠,空姐连忙提醒大家回到座位并系好安全带,并让大家不要随意走动,话还没说完,又一次猛烈地下坠。
有些来不及归位的乘客和空姐被抛到天花板,这一幕着实把大家都给吓到了,飞机里充斥着刺耳的尖叫声和哭声。
景缨也没想到会遇到这么严重的气流,她担心地看向坐在自己旁边的明舒,正要轻声安抚她,不想却看到小姑娘睡着了,眼睛闭着,只是好像睡得很不安稳,眼睫毛时不时剧烈颤抖着。
她把手伸过去,把她的小手握在自己的掌心里,并祈祷这颠簸赶紧过去。
一定要没事,否则她没办法跟白瑜交代!
而此时的明舒却被困在了梦里。
这是她这辈子做过最最最可怕的梦,没有之一。
梦里面她妈妈没有嫁给爸爸,而是嫁给了爸爸的弟弟,那个据说已经失踪了好多年的五叔——江凯。
可这个五叔就是个坏蛋,他娶了妈妈却不对妈妈好,连同他那个继母一起欺负妈妈,明明有洗衣机,还要妈妈用手给他们洗衣服,家里明明有做饭的保姆,却还要妈妈亲自动手,妈妈要去考大学,他们打击嘲笑,妈妈要出去工作,他们又阻拦,妈妈过得很不开心,看得她心疼坏了。
更可恶的是,这五叔还跟妈妈的表姐搞到了一起,他们把妈妈赶出去后,妈妈一个人死在里医院里。
而她的爸爸也同样恨可怜,他在二十七岁那年出任务死了,还有大舅舅,大舅妈,姥爷……他们都死了。
而她居然不在梦里面,她不是妈妈的孩子,也不是爸爸的孩子……这太可怕了!
还有她的念念姐姐更是凄惨,她没有被白家认回去,而是被人送去了福利院,后来被一对生不出孩子的夫妻给收养了。
但那对夫妻就是禽兽,那个男人把念念姐姐给玷污了,还导致她有了孩子,两夫妻担心被人发现,于是就把念念姐姐从楼上扔下去。
念念姐姐脑袋朝下砸在地面上,脑浆迸了一地,她小小的身子以一种扭曲地姿势躺在地上,鲜血染红了她白色的裙子。
那对畜生夫妻在念念姐姐死后还不放过她,还对外造谣说她跟流氓在一起,并被搞大了肚子没脸见人才会跳楼,众人对念念姐姐纷纷唾弃。
这样的梦太可怕了,可明舒又感觉那好像不是梦,因为她能真实地感受到里面所有人的痛苦和挣扎。
颠簸过去后,明舒也正好从梦里醒过来。
小姑娘睁开眼睛,一双水葡萄的大眼睛没有了往日的光彩,呆呆的,眼睫毛上还沾着泪花。
景缨以为她是被吓到了,一听到空姐说飞机已经安全,她立即解开安全带,把她抱在怀里:“舒舒不怕,干妈在这里。”
但明舒却没有动,眼睛还是呆呆的,一眨不眨,这可把景缨给担心坏了。
她跟同事要了风精油,打开盖子轻轻抹在小姑娘的太阳穴和鼻子下放,以及两只耳朵后面,然后又跟空姐要了牛奶,轻轻哄着她喝下去:“乖乖,是做噩梦了,还是刚才被吓到了?不怕的,我们把牛奶喝下去,有干妈在,不会让你有事的。”
可能是风精油的刺激味道起了作用,也可能是景缨的话让明舒感到了安全,她呆呆的眼珠子转了转,终于从“噩梦”中清醒过来,一把抱住干妈:“干妈,我做了个好可怕好可怕的梦,梦里面所有人都好惨,爸爸妈妈,太姥姥,姥爷,还有念念姐姐都好惨。”
景缨轻声哄道:“没事的,只是梦而已,而且我听人说,梦都是相反的,越不好的梦,现实就越好,你看现在你爸爸妈妈,太姥姥等人不是都很好吗?”
明舒却摇了摇头:“妈妈说,这世上可能存在着不同的空间和维度,刚才那个梦太真实了,真实得我觉得他们是真实发生过的,所以我才很难过。”
她担心如果那个梦是真实发生的,那她的妈妈爸爸,还有其他亲人都好可怜,她也好可怜,因为她没有爸爸妈妈,她甚至都没有存在这世上。
景缨听到这话,心一懔,她想起几年前白瑜跟她说的有关苏令琛的事情,下意识把她抱得更紧:“或许你说的都是对的,但就因为另外一个空间的活得不好,所以我们才要珍惜现在的生
等到明舒情绪好了一些,她才跟明舒打听梦里的事情。
明舒也是个小人精,把妈妈嫁给五叔这事情修改了一下,其他都照直说。
她下意识讨厌五叔那个人,而且她也知道如果说妈妈嫁给五叔,会对妈妈的名声不好,哪怕眼前这人是她很喜欢很喜欢的干妈,她也不想破坏妈妈的名声。
她真的好爱好爱她的妈妈。
她现在也好想妈妈。
想到妈妈,她的眼眶再次红了,小嘴儿扁成一条线,那模样好想在说“快哄我,要不然我可要哭了”。
果然,景缨一看她这样子,又宝啊乖地抱着哄了起来。
不过刚才明舒说的那个“梦”也让她深深震撼,若那真是另外一个维度发生的真实事情,那白瑜他们一家子也太惨了。
还是这个维度的白瑜幸福多了,哪怕遇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但她身边有江霖,有其他家人和朋友一起支持她。
但愿他们都能一直好好的。
想到这,景缨不由自嘲了一下,不知从何时起,她居然也变得这么“多愁善感”。
甩掉脑里不好的想法,再次睁开眼睛,她又变成了那个坚毅从容的景缨。
***
此时,两帮口中的焦点人物白瑜,这会儿靠在座椅靠上,眼睛微微闭着。
赖美清以为她睡着了,悄悄扭头看了她一眼,正想着要不要拿件衣服给她盖上,虽然四月的天气不冷,但海风一直吹着,她担心白总会着凉。
正想着,白瑜察觉到什么,眼睛嗖然睁开,与她对上。
她穿了件白色连衣裙,金灿灿的阳光打下来,把她的上半身融进光线里,她双颊面若套环,眼睛宛若盛了一汪清泉般,光芒笼罩,美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她跟在白总身边当助手快四年了,但还是每每被她的美丽给折服。
不过相对比她惊艳的外表,白总的心思她更是依旧揣摩不透,三年前那场绑架和疾病没有摧毁她,反而让她更加强大,如今的她做事越发从容有度,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也越发让人看不透她的内心。
原本广交会在即,白总这个时候是没准备回琼州岛的,工厂却发生了件重大纰漏事件,所以才不得不赶回来。
白瑜看她呆呆看着自己,眉毛微挑:“怎么了?”
赖美清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摇头:“没事,我以为你睡着了,想着要不要给你拿件衣服过来盖着。”
白瑜轻轻摇头:“不用。”
两人没再讲话,周围再次安静了下来,只剩下轮船的汽笛声,和海浪击打船身发出的声音。
白瑜看着海鸥飞翔在海面上,心思慢慢回到了三年前。
三年前的今天,她在家人的陪伴下住进了医院,她原以为她很快就能出院,但最严重的时候,她病到浑身无法控制地抽搐和疼痛,必须在衣柜里面才能睡着,才有安全感,要不然就会惊吓得无法呼吸。
可她身体实际检查并没有出现问题,是她出现了妄想障碍,身体被精神控制。
她陷在自我的恐惧和精神里面,但她不是最辛苦的,最辛苦的是她身边的人,有一天,当她从意识里抽离出来,突然发现,还不到三十岁的江霖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白头发。
那一刻,她抱着他哭得不能自已。
若不是他坚定陪在她身边,一次又一次告诉他在自己身边,可能她永远也好不了。
她想起上辈子,其实有好几次醒来是在柜子里面,不过她以为自己是有梦游症,后来不等这病变得更严重,她就因癌症没了。
而这辈子因为绑架的事情刺激到她,让她的病情变得严重……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一年前,她就出院了,只是郑教授让她以静养为主,不能生气,不要受刺激,而且还得继续服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