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成亲其实挺难的,毕竟她和他的弟弟有过婚约,而时下的人又避讳这些,两家长辈未必肯同意。
她也就是能拖一时是一时。
梁知舟将玉佩握在掌心,上面似乎还残存着自别人身上带下来的温度。
她见男人没说话,没忍住又看过去。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男人的侧脸。他的侧脸很是好看,棱角分明又不是那种过于粗犷,有些像是天上谪仙人,就是气质阴沉让人心生畏惧。
这时候他没有笑,凤眼轻阖,让人窥见不得内心的想法。
一口气就直接吊在嗓子眼,她捏紧拳头,连呼吸都放得缓慢起来。
而后就看见男人转过头来,脸上带着几分笑意,“那就按照你说的做吧。”
虞念清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回去。
后面还有一些细节需要商讨,她又留下来一会便起身要离开。
只是还没有走出屋子,后面的男人便跟了上来,“我送你回去吧。”
他的身量很高,应当是练过武功,站在身边给她一种压迫感。
细细的眉轻轻蹙起,虞念清倒是想说他们原本就是互利互惠用不着这么客气,但是偷偷扫了一眼男人的神色,她又极为聪明地将话给咽了回去。
他们两个人原本就没有什么交集,能说到一起去的话题更是少。
因此短短的一段车程,竟让她有一种煎熬的感觉。等一到乐平侯府,她便迫不及待地下车。
就是在她身形的动了动的时候,男人突然朝着这边伸手,然后碰了碰她的。两个人肌肤相触的一瞬间,她异样的感觉还没有生出来,就感觉到手中多了一个物件。
那个物件的触感有些像是玉石,她诧异地看过去。
男人也没有想要解释的意思,只是对她点了点头,“这算是交换。”
她心里猜出手中的东西是什么,顿时觉得无比烫手。她不愿意和梁知舟有过多的交集,自然不肯收这么私密的东西,想着怎么找借口还回去。
是车下的小满见她迟迟没有下来,催促着叫了一声“姑娘?”
这里是乐平侯府附近,自然又不少认识她们的人,若是被人发现外出同男子单独相处,又不知道要传出什么样的话来。
她有些着急,犹豫了一会便攥着手里的东西走了。
这一天发生的事足够她消化很久,她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到底是对还是错。可是已经上了这条贼船,便再也没有任何反悔的机会。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回头朝后面看了看,正好看见了先开车帘往她这边望过来的梁知舟。
两个人的视线交汇,她一时说不上什么感觉,朝着男人点了点头之后就转过身从小门进去了。
可能是因为解决心头的一桩大事,她晚上的时候倒是睡了一个安稳觉,也没有再梦见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次日醒来的时候气色倒是好看很多。
去向老夫人请安的时候,老夫人也难得对她露出一个笑脸,“是不是知道今天有喜事,瞧着气色好了不少。”
老夫人今日是真的高兴,等合婚的结果一拿到就可以定下婚期,惦记许久的鸭子也终于能吃到嘴里去。因此她就算见到虞念清没有顺着她说话,也格外大方地没有去计较,而是和旁边的三房周氏聊聊最近有什么好日子。
虞念清直接在空位置上坐了下来,身边的虞晴明就趁着没有人往这边看的时候,直接对她翻了一个白眼,将身子转过去。
她乐得不用和别人交流,就看着后面事情会怎么发展。
昨晚她和梁知舟也说到过这个事情,他们两个人要成亲,首先来说和梁景明的婚事就必须要解除。那时候他只是淡声提了一句由他来解决,就没有透露更多的。
她虽然相信梁知舟的手段,但是也没想出来他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让这桩婚事吹了。
等到半上午的时候,去寺庙听合婚结果的王氏一脸黑色走了进来,走路的丫鬟全都吓得往旁边躲,根本就不敢上前招惹她。
王氏是乐平侯夫人,也是虞家内院的当家人,平日自持身份喜怒都不放在脸上。用周氏在背后说的闲话,王氏是一个相当能忍的人,这次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老夫人有一点不好的预感,还是眼巴巴看着,“老大家的,怎么了?”
“婚事吹了,等会侯爷回来之后,让他去退婚。”王氏胸口欺负,眼睛瞪得都比平日大很多。
话音刚落,在场的人对这句话的反应各不相同。
老夫人则是快要昏厥过去,音调突然变高,“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好的婚事就又要吹了?”
王氏也是气得牙痒痒,最后从牙缝当中挤出一句话来,“我在松间观等了大半天,结果是镇国公府的一个下人过来回话,说是这桩亲事就这么算了。”
她也是一个侯夫人,哪里受过这样的怠慢,杨氏居然只派一个管事来打发她。
老夫人现在更是一头雾水,难以置信道:“之前不是说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卦了!”
说到这里王氏就更加生气,“松间观有同样来上香的人,告诉我今儿楚家有人去了镇国公府,说是楚清清有了身孕。”
所有人都惊呆了,虞念清怎么也不敢相信,楚家姑娘到底是吃了糊涂药为了一个男人闹出未婚先孕的丑闻。这样两个人就算日后成了亲,她这段过往还是会被人频频提起,甚至会被用来当做教育姑娘家的反面例子。
老夫人可不管怀孕还是没有怀孕,第一反应就是问:“这有什么关系,一个自甘下贱的姑娘,让她做妾室都是抬举了,凭什么婚事要取消。”
镇国公府现在是一等一的公爵之家,现在他们府上没有一个能站起来撑住门楣的人,不抓紧时间抱紧这个大腿还要被一个小蹄子捷足先登,这算是什么。
王氏心里未必没有这样的想法,她赤急白脸,“镇国公回来了,刚好和楚家的人碰了面。”
老夫人一口气直接憋住,好半天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她整个人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着:“怎么会这么巧,怎么就这么巧了!”
王氏和老夫人同样一个想法,恼火的同时又觉得心痛难忍。
川蜀那边有叛乱的流民,镇国公虽然统领东大营,可朝中能用之人当中就属他对川蜀之地的情况最为熟悉。因此皇上下令,让镇国公率领军队前去平息川蜀之乱。镇国公这个人眼中最容不得沙子,也正是之前镇国公不在京城,杨氏才能折腾出那些事情来。
现在就算是虞家想要促成这门亲事,镇国公那边都不会同意。
虞念清扫了一眼王氏和老夫人面上的表情,大概能猜出她们心里都在想些什么,既觉得恶心又痛快。
恶心的是的在她们眼中,她就如同一件可以随时变卖的物件,怎么让这个物件发挥最大的作用才是她们首先要考虑的事情。在乐平侯府,那怕是四叔没有正经活计,四伯娘性子最温吞,任何人对他们的子女都比较好。
除了对她。
她们现在恨不得就直接光明正大将她放在秤上看能卖出几钱几两。
而现在所有的算计全都化为乌有,她才觉得痛快,甚至恨不得虞家在这里栽一个跟头。不过按照镇国公的性格,会主动会对虞家做出补偿。
拿着卖她讨要来的好处,也要看她们能不能吃得下。
虞念清陷入沉思,冷眼看着老夫人又晕倒一次,厅堂的人手忙脚乱地去请大夫。
李嬷嬷嗓门最高,又是她先扑了上去,哭着得声嘶力竭,“老夫人被镇国公府的人气倒了!”
乐平侯府的人去请大夫没有避讳别人,很快大家伙都知道乐平侯府的老夫人被气得病倒了。有些人不知前因后果,问了一声“乐平侯府的老夫人一年都不知道要被气倒多少次,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立即就有知情的人凑上来,立即就将梁二公子和楚清清私会被抓,梁虞两家为了压下丑闻决定提前婚事,结果梁家临时毁了婚约的事全说了一出来,说得还高低起伏极为抓人耳朵。
末了他砸吧嘴点评了一句,“这镇国公府不厚道啊,乐平侯府这根软骨头,这次被当面打了巴掌,怎么也要硬气一会吧。”
硬气不硬气倒是另说,老夫人和王氏已经琢磨起能从中间得到好处,总不能说她们虞家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还没过门就给人这么作践的。
王氏温婉笑着,接着想到什么,面上带了些忧心,“就是这么一闹,念清这丫头怕是也尴尬,日后还是要嫁人的呢。”
老夫人不以为意,她有那么多孙儿,一个孙女算得了什么。
不过她转念一想,立即坐了起来,招王氏到身边来,压低声音说,“左右这婚事不成了,平生不在,我这个做祖母的总是要替她考虑一二。”
王氏不以为意。
就听见老夫人又说话了,“你说外地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家底丰厚会过日子的就成。”
最重要的是还能收一份丰厚的“聘礼”。
第10章
王氏眉心一跳,瞬间就明白了老夫人话里面的意思,瞬间生出一种恶寒来。
她也不怎么喜欢二房,也觉得念清那丫头锋芒过重,日后若是一步登天对他们这些人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态度。但她心里存着恶念还算正常,毕竟虞念清和自己又没有什么血缘关系。
可是老夫人是虞念清的亲奶奶啊,居然想着要将自己的亲孙女嫁出去换取一笔钱,这要是说出去谁敢相信。
这事太缺德了,王氏自己不准备沾手。
老夫人没有察觉到她的不情愿,还眼巴巴看着,“最好还是远一点的,要是在京城那孩子还不知道要折腾出什么来。她母亲身体一直不好,这样还连累她母亲一直操心。”
听听这话,老夫人都快被自己感动了。
王氏只庆幸自己的女儿嫁得早,不爱用面对这么多糟心事。不过就算得了聘礼,受益最多的还是她的两个儿子。所以她也没有反对,而是提议说:“三弟妹认识的人比较多,这件事情不如就让她来办就好了。”
周氏唯一有个特长,就是不管和谁都能说得上话,最是知晓各家的情况。
老夫人一想反正不用自己动手,也就同意下来,点了点头,“我等会来找她好好说说。”
虞念清还不知道老夫人在背后已经又开始算计起她的亲事,现在正在想着怎么让乐平侯府不用她做借口从镇国公这边要好处。
她其实有些想让哥哥虞元意承了这份情,谋取一个闲职,或者是去军队里,这样那怕日后脱离了乐平侯府,他的生活怎么也不会差。可她想到哥哥自由散漫的性子,知道他喜欢不愿意过这种按部就班的生活,想想之后也就直接作罢了。
先得要镇国公不会补偿乐平侯府。
虞念清理清楚思路之后,倒是想出来一个好主意,开始有意地控制食量。等到第三天等到小满过来禀报,说是镇国公带着人一起过来,说是想要见见她。
两家就算没有姻亲关系,他也是她的长辈,虞念清过去与也不算是太过失礼。
她换上了一件半新不旧的衣裳,让小满扶着去了前厅。
因为今天商量大事,因此前厅并没有多少人。除了乐平侯夫妇、老夫人和镇国公,还有一个坐在下方让人不容忽视的男人。
这正是梁知舟。
他怎么也过来了?虞念清步子顿了顿,接着神色如常地上前给镇国公行礼。
镇国公刚从战场上回来,肤色黑了几度,身上的煞气更是浓重。可此刻面对小姑娘,他的眉目都缓和下来,温声说:“这段时间是你受了委屈,我已经好好教育过那个逆子。等过两天他能起身了,我再压着他过来亲自向你赔个不是。”
自从梁景明的事闹出来之后,有过来看笑话的,也有让她忍让的,也过来安慰她的。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她面前直白地告诉她,是梁景明做错了事,是他对不起她。
一时间所有情绪纷涌上鼻尖,她的眸光中带着几分泪意,对镇国公生出敬佩来,“赔不是就不用了,我只希望婚事能够解除,此后两个人各不相欠。”
“这是应当的,是我们对不起你。”镇国公对着她颔首。
一旁的老夫人听见这句话,顿时眼睛就亮了起来,头上戴着的金簪都在闪闪发光。
她将嘴角压了下去,脸上的皱纹就显得更多了,“这个孩子是个实心眼的,从出了事之后就一直郁郁寡欢,现在瞧着才有一点活色。我们府上是不如您,但是如今发生这样的事,未免也欺人太甚了吧!”
老夫人是长辈,说出来的话还是有点分量的。
镇国公脸上有些不自在,连连称是,态度很好,显然是下定决心要给出补偿。
乐平侯应当是看出这点,反而在一旁劝说:“母亲,是两个孩子没有缘分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