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是我!”红虺飞快地在空中游走,又猛地逼至萧行绛眼前,说:“凭什么你们都能位列仙班,受人敬仰,我呢?混沌生了你们也生了我,为什么就我不得道?”
萧行绛一哂,说:“不是你的道,强求不来,若你不生非分之想,自然不会有今天。”
红虺直起身子,四只蛇眼紧紧地盯着萧行绛,说:
“若你像我这般,恐怕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惜不是,”萧行绛淡声说:“晏破舟要见你,你所知道的一切,只要闭口不言,待出来后,我便把鳞片还给你,到时你既有龙珠又有龙鳞,自可重塑血肉,万年又是一条大魔。”
红虺听罢哈哈一笑,说:“这不像是仙尊能说出来的话,你们仙界恨不得魔界消失于世,你会希望我活?”
萧行绛并不解释,只说:“这个交易,你做是不做?”
红虺不再游走了,停在空中,定定地看着萧行绛,半晌,说:
“成交。”
***
日暮昏黄,斜阳漫天,萧行绛踏入混沌境时已然一身干干净净的素白袍子,伤口全部被他用法力盖住了。
湖边的浅草中有个人影,乌发垂到草地上,用红带松散地束起,萧行绛动作极轻,直至走到那人身后,才发现晏破舟枕着自己的尾巴,蜷在浅草上,正睡着。
晏破舟睡着的时候很安静,浓密的眼睫垂着,湖边湿濡,面颊上粘着几丝发,似美玉生了一点瑕,却也叫人爱不释手。
萧行绛目光柔和下来,蹲下身,吻了吻晏破舟的眉心。
晏破舟睡的正熟,猛然察觉到有人,翻身而起,一把攥住那人的手腕,猛地向后推去,萧行绛没防备,被他一把按在草地上。
晏破舟赤红地瞳怒睁着,萧行绛仰面瞧着他,不说话,四下寂静一瞬,晏破舟从初醒的迷蒙中反应过来,登时松了手,顺势往他身上一趴,抱住他,将脸埋在他侧颈,说:
“你回来了。”
他身上有湖边的湿气,带着周身的热紧紧贴在萧行绛身上,萧行绛胸口猛一痛,却没做声,探手揽住他的腰,往下一摸,摸到光滑的鳞,说:“我给你带东西回来了。”
晏破舟身子一歪,滑到侧旁,枕着他的胳膊,在他胸口一摸,把那缕意识拽出来了,说:“四脚蛇。”
萧行绛笑起来,问他:“要怎样?”
晏破舟躺在他怀里拱了拱,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不动了。
萧行绛知道,晏破舟这是造了个境,见红虺去了。
蛟龙幻境,四下无光,唯两束微光落在境内两道身影上,一条是红瞳蛟龙,一条是红鳞巨蟒。
“你伤了他。”
晏破舟瞧着那缕意识,龙瞳渐渐亮起来。
“堂堂魔尊,为了一条老掉牙的龙,到如此地步,可怜啊。”红虺吞吐着信子,挑衅道:“从前你看不起我,在魔界风光无限,现下我们却没有什么分别,我留一缕意识,你被束缚在这大阵中,与死物无异,这何不是天道?”
晏破舟听闻天道二字,眸光微动,他盯着红虺,眼神没有娇嗔也没有媚,尽数是阴郁地杀气,可红虺却不以为然,他放肆地笑着,说:“这么瞧着我做什么,我已经死了,难道还能再杀我一次不成?”
他自以为有白龙鳞护身,晏破舟便不能奈何,下一瞬蛟龙沉吟,玄色衣衫落下,晏破舟撩开脖颈后的发,抽出了龙脊剑。
“啊,这把剑,当时屠杀众魔一统魔界的时候,很威风,可惜现下也只能在这里虚张声势......”红虺笑的狰狞,可下一刻笑声戛然而止,看见一只玉白的手,插在自己腹下最柔软的地方。
只见晏破舟生生将手探入了他的身体,黑红的血液浇的他满手臂都是,他却不觉烫,那只埋没在血肉中的手翻搅几下,红虺回过神,猛地爆出一阵痛苦地哀嚎。
“为什么......”
“为什么能感觉到痛,”晏破舟眸色亮的惊人,在那血肉里不断搅动,带着红虺体内五脏六腑发出黏腻的声音,他在找着什么,淡声说:“意识确实察觉不到疼痛。”
“不过我有一万种办法,”他掏出了那片龙鳞,将上面的血擦干净,不顾地上的红虺血流不止,踢开那截滑落的肠,将鳞片好好地收在衣襟里,说:“能让你生不如死。”
红虺与一滩烂肉无异,他终于在疼痛中察觉到恐惧,拼命后退,可很快便到了幻境边际,退无可退,眼睁睁地看着晏破舟握着龙脊剑,踩着他的血,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
幻境中哀嚎声不断,撕心裂肺,似是撕扯着破烂不堪的布料,那抹意识凝结着的恐惧与慌乱尽数爆发出来,似一曲终章的挣扎,幻境震颤一瞬,最后一刻蛇尾猛地摆动。
日落时分,夜色压上来,晏破舟收起龙脊剑,擦了擦脸上的血,抬手掐散了红虺最后一点意识,地上一张完整的蟒皮宣告着红虺魔尊的彻底死亡,晏破舟瞧着那滩血肉,笑了起来。
没有萧行绛的他笑的肆意,他不停的笑,似是见到什么好笑的东西,甚是险些呛到自己,死寂的幻境里飘荡着狷狂的笑声,抹了抹眼角溢出的泪,末了嗤笑一声,说:
“蛇就是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