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关系,你不想说就等我自己一点点去想起来吧。毕竟我也挺怕的,万一我真因此受到刺激,疯了或者傻了,凭我对你的了解,你是不可能丢下我不问不管的,我可不想下半辈子都做你的累赘。”
“好……”卓熠很庆幸她没有立刻逼他给出真相,他如今既没心力也做不太到对她说谎。
哪怕他只回了一个字,不过邵棠感受得到,他似乎放松了一些也释然了一些。
这让她多少定了心,知道自己如今的处理方式是对二人而言最为恰当的。
“阿熠,我是这么考虑的,过去发生的事既然已经发生了,就注定是我们再无法释怀也无法改变的了。那不如我们拿我这次失忆当做契机,我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的事情咱们就都不要想了,只着眼于未来,去把婚姻经营成我们双方都认为理想的样子。”
“这……”她的提议太惑人,卓熠根本不敢就此深想,“棠棠,我只能说,不是那么简单的,我们之间的情况远比你想象的复杂。”
“有多复杂,你不爱我了吗?”邵棠明知故问。
“……爱。”卓熠自知也无法在这件事情上骗过她,便破罐破摔地坦诚作答。
“那……复杂的根源在我,是我不爱你了?”邵棠继续问道,是纵然卓熠可以确定她关于那六年的记忆一片空白,依然会因她接近真相的速度一阵阵心惊的程度。
“……差不多。”为了让她对这个离谱的念头死心,他言辞竟带上了几分苦口婆心规劝的意味,“我向你保证,一旦你恢复记忆,你甚至都不会想承认这是你曾经产生的想法。”
“可我现在就是这么想的呀!”邵棠坚持说,“你不要顾虑其他事情,只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我现在想要爱你,也想要挽回我们的感情和婚姻,我之前是出轨了或者做了其他不可原谅的事,导致你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给我这次机会吗?”
“……”卓熠无奈极了,再怎么样他也不可能往邵棠身上扣这种子虚乌有的黑锅,“没有,你没做过任何对不起我的事。”
“你之前是不是这样想的,在我没恢复记忆的这段时间,假意为我营造一个我们婚姻很幸福的假象,等我把该想起来的都想起来,只要我想走,你就绝不强留。”
邵棠见大局已定,心情放松了,竟觉得他这副情怯的模样很新奇。
毕竟她印象中的卓熠傲得很,就算哪里惹得她恼火,也仍会摆出一副要不了多久便能哄好她的姿态,仿佛他认定了她,就不存在会追不到她情场失手的可能。
“我是不是pua你了啊,怎么把你欺负成这样的?”邵棠由衷发问。
“怎么可能,你才不会欺负我。”卓熠本来正惊诧于她能在没怎么恢复记忆的情况下将事实还原到如此程度,听到她居然一本正经地将话题转到了这里,连忙矢口否认。
他沉吟片刻,选择再将一部分剪切拼接过的实情道出,“你只是对我的感情淡了,然后我也觉得,你应该不会再爱上我了,你才二十六岁,我不想看你继续和一个不爱的人蹉跎……”
“不过现在问题不都解决了吗?我不只是决定以后好好爱你了,我是发自内心地觉得我现在就很爱你。”
邵棠说着,伸出手来托起他那只还在渗血的右手。
为了检查伤口的情况,她一层层拆开了厚厚的绷带。
拆到下层被血浸透的部位,卓熠没怎么样,她却已然心疼得倒吸了一口气,无需多言便足以佐证她适才的话。
她柔声询问他:“这里光线不好,我们去亮一点的地方,我边给你处理伤口边说可以吗?”
卓熠点点头。
他胸腔弹片未取的位置还残留着钝钝的痛感,他不敢在邵棠面前表现出来,只得刻意放慢了动作,让自己的每一步都走得尽可能稳。
幸好邵棠也不急,一路迁就着他的步速帮他按好伤口,将他在书房的老板椅上安置好后,才一溜小跑地去一层的药品柜里拿要用的绷带和外伤药。
“还没欺负他,谁家丈夫ptsd的症状都那么严重了,做妻子的还能放任他嚼布洛芬止痛啊……”邵棠也算搞清楚那些止痛药是做什么的了。
她之前还犯嘀咕呢,她又不痛经,家里别的药都没有,为什会偏偏备这些布洛芬。
摇了摇头,她决定化愧疚为行动,往后对他好一点,再好一点。
“明天你去公司也尽量别活动这只手了,再来一次真得去医院缝针。”为他涂药包扎的时候,邵棠的动作轻之又轻。
“知道了。”卓熠这会儿别说是手了,人都不敢移动半分。
但毋庸置疑与会不会痛无关,更多是碍于他那只右手的手腕被她捏着,于他而言无异于被拿住了七寸。
却是此时,卓熠适才倒扣在桌面上的手机突然传来了一阵振动,“嗡”地一声把本就神经紧张的他吓了个激灵。
卓熠拿空闲的左手翻过手机屏幕,发现是微信视频邀请又来自周晨骁之后,二话不说拇指左划,直接将其挂断。
“怎么不接呀?”邵棠为他包扎的动作基本接近尾声,好整以暇抬头看了一眼,同样看清了那个打视频过来的名字,“周晨骁?是咱们都认识的那个周晨骁吗?老周?”
“是他。”卓熠言简意赅地答。
邵棠不解:“那接呗,他又不是不认识我,你总不会将咱俩结婚的事瞒他到现在吧?”
……问题就是我没瞒啊!
卓熠有口难言。
除了他和邵棠两个当事人,周晨骁可是第一个知道他们领了结婚证的人。
如果不是这样也不会被他说服,两个人一起去找到邵荣,再三为先遣队计划的万无一失背书。
后来他和邵棠离婚,周晨骁依然是他昔日战友中的唯一知情人。
大抵是这个原因,他们之间的关系才一直没怎么生疏。
他这些年怎么过来的,周晨骁门儿清。
卓熠大概可以猜到周晨骁这时候打电话过来的原因,大概率是想单独和他说一些邵棠不方便听的话,这才挑了个邵棠不出意外已经睡熟了的时间。
所以他直接拒接,寄希望于周晨骁离开特战队一线后判断力也没退步,能够借此意识到他此时并不方便接电话。
“这么晚了,大概按错了吧,他现在转去579团做副团了,十一点多,他们都宵禁熄灯一个多小时了。”卓熠如是对邵棠解释,心道只要周晨骁眼力在线不再打过来,他完全可以蒙混过关。
可惜很不巧,今天卓熠想得太多而周晨骁又想得太少,不待邵棠半信半疑地点头,卓熠的手机又收到了来自同一人的视频邀请。
“老周,棠……邵棠在我身边……”一次还可以说按错,接连两通他要是再打算用一模一样的借口糊弄就是拿邵棠当傻子。
卓熠不得不按下了绿色的接通键,生怕周晨骁脱口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一样,将屏幕往邵棠一侧打偏,试图声画同步地堵住周晨骁的嘴。
却没想到视频接通的一瞬,他眼前便出现了一副生生将他骇得失声的冲击画面。
立刻打断了一旁邵棠才打到一半的招呼,面色铁青的将手机屏幕调转向下,狠狠拍在了面前的实木老板桌上。
“卓熠?你这……真叫我家念念说中了?不是,你这发什么疯?邵棠在就在,你好好告诉我一声,该怎么办我心里会没数吗?你说话,手机是摔了还是砸了?喂?能不能正常点,也不怕吓着邵棠……”
卓熠那么大的力道砸下去,再坚[和谐]挺的外屏也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一遭。
但破碎的屏幕居然并没切断视频的信号,周晨骁的声音仍在这之后一清二楚地传来。
“老周,咱俩是谁不正常,大晚上你衣服不穿好就给我发视频邀请,你丫作孽是不是?”
一想到刚才邵棠保不齐已经看到了视频里只身着一件紧身迷彩背心的周晨骁,将周晨骁那背心包裹下,自己一时半会儿很难练回来的精壮肌肉线条收在眼底,他的火就蹭蹭地往脑仁里冒。
他觉得那句千防万防家贼难防说得真对。
就邵棠的审美偏好而言,怕是白羽弦太那倒霉孩子直接把浴袍扯下来,都没有周晨骁刚刚硬汉气息爆棚地挑一下眉毛诱惑力大。
周晨骁:“……”
他此时身在部队,盛夏的气温三十好几度,他不穿迷彩背心难道穿军大衣吗?
再说他才与老婆打完视频不久,他老婆只有每周他轮休的日子能见他两天,小丫头就好他这口,都已经摸不着了,他于情于理给看看总没毛病。
合着他老婆看完了,特意叮嘱他打个视频过来,想出于人道主义对卓熠表示下关心,瞧瞧这货有没有一言不合把自己憋死,他都得为了避嫌多加件迷彩服呗?
周晨骁想,真白瞎了他老婆的一片好心,卓熠这王八蛋憋死也活该,真他奶奶的腿岂有此理!
第二十章
周晨骁想起了自己和卓熠第一次打架的那次, 起因正是邵棠帮军区医院一个小护士的忙,给他送来一封装在粉红信封里的情书。
卓熠路过,好巧不巧给瞧见了, 一句解释都不容他说, 邵棠刚一走远便忍无可忍地挥来了拳头。
最后闹得两个人都挂了彩, 一举惊动了指导员, 一人一个警告处分不说还要关禁闭写检讨,这少爷直到和周晨骁一起被关进禁闭室,才堪堪搞清楚自己是误会了周晨骁。
首先邵棠递来的情书根本不是出自她的手笔。
其次这封情书所要传达心意的对象也不是周晨骁,事情告于段落后二人拆开信封,赫然发现顶头的称呼是卓熠本人。
没错,卓熠当年并不是什么单相思, 在他的目光情不自禁被邵棠吸引时, 邵棠同样对这个哥哥队里的特种兵小哥存了些少女不足为外人道的小心思。
正因如此,当爸爸医院里的护士姐姐求到向来热心肠的她身上, 她才会脑袋一抽, 决定让情书再从周晨骁手上绕一遭。
她怕直接递给卓熠会彻底掐断自己和卓熠未来发展出什么的可能。
又怕周晨骁通过她不敢亲手递给卓熠的行为瞧出端倪,所以送的时候也没说太明白。
邵棠心想,反正周晨骁拆开一看便知道需要再将情书给谁。
自家哥哥早同她说过,周晨骁是他们这批兵里最行端立正的一个,恨不得眼里只照家国天下, 心中只念精忠报国,必定不能做出私藏他人情书的猥琐行径。
所以算她不辱使命没有毛病,只要情书最后还能落到卓熠手里,就足以洗脱她仗着敌明我暗, 和护士姐姐恶意竞争的嫌疑。
对此,在卓熠成功将邵棠追到手以后才第一次得知全部真相的周晨骁还能说什么呢?
他只想发出和今日如出一辙的感慨——你们这么会玩就自己玩不行吗?非得带一把无辜的我你们礼貌吗?真他奶奶的腿岂有此理!
被在桌上扣了整整五分钟, 如今娇妻在手的周晨骁到底决定不和卓熠这个随时有把自己憋死风险的苦逼情种计较。
再三声明自己真的已经顶着三十几度的高温穿好了迷彩服外套,方才被卓熠翻过来“重见天日”,透过几乎碎出了马赛克效果的屏幕,和邵棠打了今晚的第二次照面。
“那个,老周,不好意思哈,阿熠他今天心情不太好,其实不是针对你。”
都曾是自家哥哥手底下的兵,周晨骁又和卓熠住在一个宿舍,邵棠和他的关系也称得上熟稔。
反正当年卓熠混不吝的劲儿上来,她在他们中当个和事佬打个圆场的面子总有。
“你这么晚打视频过来,是找阿熠有什么要紧的事吗?”邵棠边问边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打量周晨骁。
不得不说相比几乎用六年时间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的卓熠,周晨骁乍看上去倒是变化不大,好似仍然是从前那副除了报国理想,双眼再照不见其他的模样,若说不同……
邵棠刚要再打量得更细致些,面前的手机便骤然被卓熠调转回了他自己的方向。
显然是卓大总裁醋劲儿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征兆,不太有好气地让周晨骁有事快说,眼下这个时间,就算他还不想睡,自己和邵棠也要去睡了。
“你和邵棠都要去睡了?”周晨骁精准捕捉到他话中的敏感字眼,表情如何邵棠看不到,但这派意有所指的调侃腔调足以叫邵棠咂舌,“同时?”
“分房。”卓熠咬牙道,“你如果只是想闲聊天就挂了吧,我今天没心思和你胡扯。”
昔日同生共死的战友情谊,因为周晨骁一时不慎在邵棠面前暴露了卓熠此时望尘莫及的好身材,算上一开始被封印在桌面上的五分多钟,拢共只值六分三十二秒。
邵棠先是有些无语,无语过后却因为又一次见到卓熠同周晨骁一如六年前打打闹闹的模样,笑得眼睛弯弯如月。
“才六年,咱俩结婚那会儿老周还和你一样只是班长呢!即便从特战队转回普通部队一般来说都能提个一格半格,但他这个年纪能坐到副团,升得也够快的了。”
邵棠看卓熠今天一而再再而三地打翻醋坛子,有意说些俏皮话哄他开心:“我听他说话也没过去那么正经了,是不是盯上他的姑娘越来越多,生生给熏陶出来了?”
当年卓熠那一批的特种兵就数他和周晨骁二人外表出众,帅的程度不分伯仲,帅的类型各有千秋。
卓熠家境好脑子也活,大二那年从清华退学是因为替同班同学出头在校外打架,后来经了部队归训也余着些桀骜不驯的痞帅少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