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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怀卿怕他真把命折腾没:“我看你的剑没有剑鞘,就让侍女先替你收着,你伤好了就能去拿。”
    听到这话,傅葭临抚着他的伤口,不知在想些什么,但最终他还是轻轻“嗯”了一声。
    就“嗯”一声?他连句谢谢这都不说的吗?
    陆怀卿忍不住蹙眉,不满地嘟了嘟嘴,又像是怕傅葭临看出来,立刻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把我的剑还我。”傅葭临又道。
    这个人、这个人实在是太不懂礼节了!
    这下陆怀卿怎么也压不下心头的不满了,她瞪圆了眼,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人。
    这世上哪里有他这样连被人救了都不说句谢谢的人?
    陆怀卿吩咐侍女把他的剑拿来还给他。
    她之前幸好没真的想让傅葭临报恩。
    就他这样连句谢谢都不说,怎么可能知恩图报?
    前世傅葭临愿意帮漠北,肯定和年少的救命之恩无关。
    不过漠北需要和大燕的茶马贸易,尤其是大燕的钱粮、茶叶,大燕也离不开他们漠北的骏马,更需要漠北替他们挡住更外边的敌人。
    但陆怀卿心里还是很不高兴,想起这人前世连口棺材都不给她的行为,陆怀卿就更气了。
    这个人真是一点礼数都不懂。
    陆怀卿抱手站在他身旁,故意哼了一声:“我救了你,你连句谢谢都不说吗?”
    她说完这句话就盯着傅葭临看,想等他一句谢谢。
    对方也如她所愿不再只低头检查手中的剑,终于肯分个眼神看她。
    他的眼神深不见底,被散着的有些过长的鬓发遮掩去大半张脸,让人有些看不清他的神色。
    就像前世他的那双眼不是被冕旒遮掩着,就是她跪伏在地上,不能与他对视。
    有一瞬间,陆怀卿都觉得眼前的少年和前世那个人人畏惧的帝王又重合在了一起。
    陆怀卿登时就怂了,正想挽回刚才的话,就听到对方反问:“我该说谢谢吗?”
    少年侧过身,营帐里的灯火映在他的眼里,陆怀卿这才忽然觉得有些奇怪。
    她凑近,撩起挡着少年双眸的乌发,露出那双桃花眼。
    少女好奇的神态就这样直直闯入傅葭临眼中。
    她像是完全忽略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傅葭临都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味道,像是果香味。
    昨日初见,陆怀卿还有些恍惚和上辈子残留的害怕,没敢仔细观察傅葭临。
    此刻捞起少年的头发,陆怀卿细细打量,才发现他的眼睛很干净。
    像是天山山巅的雪一样干净,眼眸深沉不见底,甚至……有些像瞎子那样毫无明光。
    若不是陆怀卿知道傅葭临不是瞎子,她都快要怀疑这人是不是看不见了。
    不过这样一双眼睛好看,有些过于干净,像是山野里的小鹿,又像是云深处的仙童,却唯独不是阴郁狠毒的。
    “你在看什么?”傅葭临泛着寒意的声音传来。
    陆怀卿脱口而出:“你眼睛真好看。”
    她察觉到被她按着额头的少年身子一僵,眼里终于浮现几许茫然之色:“你说什么?”
    第四章
    陆怀卿刚才和傅葭临说了那句冒犯的话,她恨不得咬舌自尽。
    这样的话,怎么听起来都像是她轻薄傅葭临一样。
    果真是美色误认。
    迎着对方纯真的眼神,她憋红了脸:“怎么啦,你的眼睛就是好看啊!我救了你,多看几眼不行吗?”
    陆怀卿越想越是这个理,反正话已出口,她才不能露怯。
    “倒是你,”陆怀卿娇哼一声,“我救了你,你当然得向我道谢。”
    她想起上辈子在长安学的那些他们大燕人的繁文缛节。
    傅葭临好歹也是土生土长的长安人,他能不知道被人帮了该说谢谢?
    指不定是他仗着自己皇子的身份,看不上他们这些“番邦”人,不愿意向她道谢。
    “哦,那我谢谢你。”但她没想到傅葭临居然真的给她道谢了。
    虽然配着傅葭临冷冰冰的神情,他这话让人听起来很是别扭。
    但傅葭临这话确实说得十分干脆。
    那傅葭临之前不道谢,难不成真是因为从未有人教过他吗?
    看傅葭临青涩又单纯的样子,陆怀卿想起这人前世不可一世的样子。
    她恶向胆边生,故意逗弄眼前的少年:“教你说谢谢也是我教你的,你是不是该再谢谢我啊?”
    傅葭临抬眼看她,皱起眉头,不像是高兴的样子,但或许是看在被她救了的份上,也没有发作。
    陆怀卿心中愈发得意起来。
    她从小就有哮喘,从前一直不理解那些爱养衔蝉奴的人。
    今日她才发觉其中乐趣,逗脾气不好的“猫猫”真的好有趣哦。
    陆怀卿见傅葭临突然抬手,他那柄长剑“嗖”地一声,朝她所在的方向飞了过来。
    她的脸瞬间就被吓白了——糟糕,差点忘了傅葭临可不是什么无害的小猫。
    他是嗜血的猛兽,现在最多也只能算是幼兽,跟好欺负的小猫可不沾边。
    不过,傅葭临还真是一言不合就杀人啊。
    早知道他这般不禁逗,她就不招惹他了。
    “来……”陆怀卿正想喊人 ,就察觉到凌厉的剑锋并不是向她而来。
    剑锋擦着她耳边的珠链向后而去,直接割断了锦缎做的门帘。
    身后传来一声惊呼,似乎是有人中伤倒地。
    “公主,有刺客。”门外传来侍卫的声音。
    陆怀卿呆愣地看了看门外,旋即转过头,就看到傅葭临那双仍旧“干净”的眼睛。
    “是一剑封喉。”帐外的侍卫迟疑道。
    连他都似乎被这一剑给吓到了。
    隔着这么远,还能探知刺客的动静,可想而知出手这人的内力究竟有多深厚。
    傅葭临起身向门口去。
    他一把抽回他的剑,和站在原地的陆怀卿点头:“多谢。”
    傅葭临的眼仍和刚醒来时毫无分别,好像他刚才不是杀了一个鲜活的人,只是随手碾死一只蝼蚁。
    傅葭临虽然现在看起来不像疯子,但上辈子他能那么疯果然不是一天练就的。
    这世上能有几个人,像他这样杀个人还一副无辜、单纯的模样。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被杀的人。
    什么干净的眼睛?
    这人的眼睛如此干净,指不定是因为他完全不把人命放在眼里,才会这样的。
    寻常人哪里会像这样,杀人还没有一点负担的。
    陆怀卿被刺杀的事情传到了她阿姐耳朵里。
    很快阿姐就着急赶来,还有她最好的朋友阿依木也来了。
    阿姐仔仔细细检查陆怀卿身上的伤,在确定她没有受伤后才松了口气。
    “银雀你没事就好!”阿依木则是抱住陆怀卿就哭。
    陆怀卿轻轻拍着对方的肩膀安抚她。
    她早就习惯了阿依木的性子,两人做了两辈子的好朋友,都是她照顾阿依木更多一点。
    阿依木性子有些软弱,她父亲虽然是官职不低的林牙,也就是大燕人常说的“翰林”,但她的母亲却是奴隶。
    漠北不像大燕那样父亲厉害,子女就跟着沾光。漠北看重母亲的血统,所以阿依木从小就是奴隶。
    但陆怀卿却能够跟阿依木玩到一起,她外向,阿依木内向,从小到大都是很好的玩伴。
    后来漠北大乱,也是阿依木陪着她,两个人一起撑起漠北。
    陆怀卿去长安为质后,就把整个大漠都交给阿依木了。
    她看阿依木单薄的肩膀,眼眶也不自觉泛红。
    上辈子,阿依木最后一个人支撑着漠北,想来应当很累吧。
    不过这一世,她绝对不会让悲剧重演,今生她一定要好好守护好阿依木和所有在意的人。
    陆怀卿抱紧阿依木:“谢谢你。”
    这句感谢是说给前世今生那个帮了她数不清事情的阿依木。
    阿依木愣了一会儿,害羞一笑:“不用,帮银雀打听你阿塔的消息,也是我为数不多能做的事情。”
    她误会了陆怀卿的话,还以为公主是感谢自己这些天帮她打听她阿塔的事情。
    想起这一路上听说的事情,阿依木自责不已:“都怪我做事笨,没有早点回来找银雀,害得银雀你手受了伤。”
    阿依木话少软弱,但谨慎敏感,最懂人心。
    她如果在,塔木绝对不可能在踩断陆怀卿手后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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