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她总会在他的怀里醒来。每次惺忪的睡眼,都会撞进一双满怀爱意的春泉。他这样看着自己多久了?
工作日,醒来时季晏清已经走了。可这样小小的离别不再让她空虚和挂念,她安然地在床上滚来滚去,他的被子,他的枕头,他未散尽的体温,他晚上会回来。
如果出远门,他说过了,要带上她,因为很想她。
早上醒的时候,窗外已经分外明亮了。
季绫钻进他怀里,黏黏糊糊地,“你不去上班吗?”
“今天有很重要的事,所以请假了。”
“什么?”
“你的生日。”
季绫忍不住笑了,凑近了含住他的唇,轻吮慢舔。
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呢,好像一切都太完美了,比她做梦梦到的还完美。
夏天早晨明亮的太阳,26度的空调,爱人的拥抱。平淡而幸福的生活,玫瑰色的未来。
“生日快乐,宝贝。”
季绫十七岁了。
长久以来的匮乏和恐惧都消失不见,她被天空般无边无际的爱意包裹着。她是一只海绵,内心的孔隙尽数被琥珀色的蜂蜜填满,沉甸甸地令人安心。
这一只海上的小船不再漏水,她不再需要在海上漫无目的地漂泊,去寻找一个码头。属于她的港湾永远在这里。
季绫吻他的鼻尖,看到他的眼睛。
她好像有些明白了,之前季晏清说的那些话。
离开他,仍旧是她的自由。
她才十七岁,外面的世界很大很有趣。
她会过怎样的人生?会遇到多少有趣的人?她会选择什么样的生活方式?
往后,她会因为这些,不断地主动离开他。去新的城市,去交新的朋友,去发展自己的事业,去探索自己的爱好。
也许她会忙得暂时忘了他?也许他会思念如疾,却只是给她发几条消息,问她今天睡得怎么样,有没有好好吃饭,一天的安排是什么。
他永远会等她回来。
鼻子酸酸的,又有点想哭了。
爱他。
上午十点,季绫跟着季晏清去了附近的一家咖啡店。
他说,他的礼物需要带她见一个人,才能交给她。
季绫一眼就看见咖啡店靠窗的一个干练的中年女人,虽然穿着简单的帽衫,但却气度非凡。
她看了一眼季晏清,他冲她点点头,拉着她向那女人走去。
奇怪,季绫看着她,有种异样的安心。
季晏清和她打了招呼,介绍道,“这是季绫。季绫,这是朱阿姨,你妈妈的朋友,最近刚回国。”
季绫惊喜地睁大眼睛,冲她甜甜地笑道,“朱阿姨好。”
朱云堇笑着点点头,从包里摸出一大迭文件。
服务生来了,季晏清道,“一杯冰美式,一个巧克力布丁,一杯可可蒸汽奶……”
“我也要喝咖啡。”季绫开口,冲服务人员道,“你好,麻烦把可可蒸汽奶换成白桃气泡美式……朱阿姨,你喝什么?”
朱云堇笑道,“一杯热拿铁。”
等服务生走了,季绫才问,“朱阿姨,这些是?”
“你小叔没告诉你吗?”
季绫看了看季晏清,又看向朱云堇,摇了摇头。
“简单来说,就是你妈妈之前给你留了一些钱,还有你爷爷奶奶的房子,以及你小叔现在的房子和存款,都给你。但因为你还没有成年,所以我们先签一个协议……哦对,我是民事律师,之前在XX所,现在有个人工作室。”
她推了一迭文件过去,“这是我的相关信息,这是协议,你先看看,有疑问问我就好。”
季绫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满心的疑惑,可当着朱云堇的面,她也不好直愣愣地问小叔。
这就是她的生日礼物?把很多钱都给她?
她们还分什么彼此呢?她只想要很多很多爱。
季绫不太满意,但还是接受了。
她拿着一迭文件坐到朱云堇身旁,问了半天,终于签下。
结束之后,朱云堇喝完最后一口咖啡,跟二人到了别。
季绫也没坐到他身旁,抱着膀子看他。
季晏清被她一脸严肃地看笑了,“怎么?不喜欢?”
“我不要钱,我觉得你在玷污我们的感情。”
“先听我说,好不好?”
季绫一撇嘴,猛地灌了一口气泡咖啡,被泡泡呛得一抖。
季晏清揉揉她的脑袋,“慢点。”
“你解释得我不满意的话,你得再想个别的礼物送我。”
“好好好,我的宝贝。”季晏清笑着,“对我来说,你的爱是无价的珍宝,我也并非试图取巧,用这些本就该交给你的财产去讨好你。但是,有些安全感只能是钱给你的。你现在当然不用担心,因为我们正值热恋期。我希望无论我们的感情状态如何,你都不必担心没有地方住,没有钱生活。”
“那你都给我了,你不担心吗?万一我把所有的钱全乱花了,你叁十岁连个地方住都没有。”
“我不担心。如果我担心,那么岂不是说明,此前的十七年,这种担忧一直都是由你承担的?”
季晏清说着,握住她放在桌子上的手,轻轻揉捏。
季绫低着脑袋看他的手,许久,才听见他慢慢开口,“我的宝贝,之前我说过,我希望你永远在我面前当个张扬肆意的孩子。我需要为你做的只有这两点,第一,永远给你确定的爱,永远在你身边;第二,让你相信,就算你失去我,也不会影响你的人生。”
季绫回握住他的手。
他手指的那枚银色素圈尾戒不知为何取下来了,留下一圈白色的印子。
这一次,她再听到他说到“失去”,不像从前那样,几乎应激。
他又说,“所以,原谅我的私心。”
他抬起她的手,轻轻吻了吻她的手指。
季绫抬手,手心贴着他的脸颊,“什么私心?”
“原本这些是十八岁才给你的,但我……再等一年实在是太漫长。你父母和祖父母的财产是本来就属于你的,而我们现在住的房子,是我作为你的养父,送给你的最后一件礼物。”
季绫眨了眨眼,等待他说下去。
他拿出一个红色的天鹅绒盒子,打开,里面是两只素圈戒指,“季绫,从现在起,你愿意我成为你的爱人吗?”
季绫看着那两只戒指,似乎有些熟悉,但更新一些。
她坐回他身旁,坏笑道,“真是诡计多端,两只小银戒指就把我打发了?”
“我知道你不记得了,从前很多次,你都用一直复杂而痛苦的眼神看着我的尾戒。”
原来他注意到了。
“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解释,或者摘下来,就放任我每次被刺痛?”
“我舍不得摘……那时我也没法像你解释。”
她看着他的眼睛,第一次看清他眼底的颜色,是四月春日暖阳下的一汪映着柳荫的泉水。
她愣愣地看着他,忘了说话。
他取下其中一枚,抬起她的手,戴在她的左手中指。
戒指是活口的,银很软很细,倒也合适。
季绫终于问,“这是什么?”
“你还记得七岁时第一次送我的礼物吗?”
季绫摇了摇头。
“那时候你说,长大了要和我结婚。”他抬起她的手吻她的指节,又满目笑意地望向她,“那个时候你不知道,结婚要对戒。我把你买的那枚融了,打成这两枚。”
原来如此。
所以他舍不得摘,所以他不敢解释。
原本只是小姑娘好玩买的,可季晏清戴上之后,渐渐成为一种习惯。取下来的时候,心里空落落的。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习惯戒指的存在?记不清了。
就像他早已习惯了季绫的存在一样。
摘不下的戒指,离不开的人。
季绫抬起手看了看,满脸笑意,嘴上却说,“这是求婚吗?你可不要指望着一个小银圈就能把我糊弄了。——而且还是我买的。”
“当然不是,这只是作为爱人送给你的第一个礼物。别的会有的,但不是现在。”
“也是,毕竟我上课的时候戴个大钻戒,写题不方便。”她强调道,“我要鸽子蛋——哦不过小叔,你现在一穷二白了。以后要好好工作哦,不然要怎么向我求婚呀?”
季晏清看她这样,心中的不安完全消散。
她在他面前,重新肆意生长。
他唇角的笑意难以掩藏。
“为我戴上吧。”
季绫拿出那枚大些的,下意识地想戴在他的小指。
季晏清轻轻抬了抬中指,“这里。”
“为什么?”
“戒指戴在小指代表独身,而戴在中指代表热恋。”
她从脸颊一直红到耳根。
季绫想起另一个刺痛了她很久的东西,“那你的头像呢?”
“不就是你小时候画在我床头的吗,怎么,天天晚上爬我的床,没看见吗?”
“你好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