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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子明法》后面还有一句,然则喜赏恶罚之人,离公道而行私刑之术矣!公义不是公家的利益,更不是你朱家的利益,也不是你想当然认为的百姓之利,而是千百年来世人都认可的公正平等之理。你为了私利,谋害兄长,残杀子侄,就连亲生女儿也不放过……这大殿之内人头滚滚,大殿之外血流成河,已然离经叛道!”
    皇帝嗤笑一声,斜倚着身子,冷冷道,“说什么公正平等,讲什么天下大义,这些与你何干,不必如此虚伪,直接一点,你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我这一路而来,所有的郁闷忧愤,所有的悲痛伤怀,所有的苦涩遗憾……”申小甲冷笑着哼了一声,眼神冰寒地盯着皇帝说道,“为了站在我身旁的结拜兄弟拿回他失去的东西,为了挂在宣武门上的老庄,为了惨死在灵瑶宫的八王爷,为了小芝,为了季步……”
    “等等!账可要算清楚,”皇帝忽然出声打断申小甲的话,瘪了瘪嘴道,“青山疯虎可不是朕杀死的,而是死于你们申氏宗族的算计……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大理寺的那道铁门只有你们申氏能制作出来,我大庆的铸造还远不能及。朕其实很惜才的,如果可以,朕甚至愿意让大闵七子良将得到比朱怀仁更优厚的待遇,否则当初朕也不会封你为大鸣湖的办案钦差,不得不说,你在侦查案件方面是有天赋的,很懂人心。”
    申小甲不以为然地摇摇头,“虽然他不是直接因你而死,却是在你制造的局面下,一步步被逼迫着走向了绝路,小芝亦是如此……也罢,”停顿片刻,随即满脸释然地笑了笑,“我身上背着多少亲故的命,我自己心里清楚,此时已不用再多说什么,也不想再听你废话什么,报仇这种事……当然是越快越好!”
    皇帝点了点头道,“这倒是符合你的性子了,也能说得过去,毕竟你是江湖儿女嘛,自当快意恩仇……”歪着脖子看向老叫花,唇角微微上翘,“你与朕是同胞兄弟,无论今日结果如何,朕都会饶你一命。”
    老叫花微微抬了抬眉毛,“不用……今日只会有一个结果,那便是你会滚下那把椅子!”
    皇帝缓缓起身,漠然地看着下方的老叫花和申小甲,淡淡道,“就凭申小甲?”
    老叫花慢慢退到一旁,面色平静道,“朕相信自己的眼光,他是朕亲封的武安将军,血衣侯……必定不会让朕失望!”
    皇帝微微一笑,“那便试试吧。”
    申小甲腼腆地笑了笑,“试试。”
    话音落下,申小甲向前走了一步,遽然从原地消失。
    皇帝知道他没有消失,还在这个世界,还在这座大殿里,只是因为某些视觉的偏差,因为光与暗的交错,无法瞧见申小甲的身形和动作。
    太亮了,眼睛会瞎。
    太暗了,眼睛也没了用处。
    这便是天地间的阴阳大道。
    这便是申小甲结合了内经与最强心法之后得到的力量。
    若是平常人面对这种武功早已慌张,但皇帝九转神功大成,自信满满,所以依旧平静地站在原处。
    既然看不到敌人,无法进攻,那便等着敌人自己来进攻。
    几缕阳光透过屋顶绿瓦的缝隙洒了下来,同时洒下来的还有一些微尘。
    微尘在光柱里翩翩起舞。
    只是有一些微尘快要落到地面时,便突然消失,有的在一丈之外落下,有的在大殿的墙角落下,显得极为诡异。
    有一粒微尘顺着投在皇帝身上的光柱飞舞,然后落在了皇帝的肩膀上。
    同时落下的还有一把刀!
    刀身起火,破空无声,就连那些飞舞的微尘都没有搅扰,依循着清风自然的流动,飘渺而止!
    皇帝的眼眸微微一亮,这一刀看似简单,在他眼里却是比寒月九式还要精妙,之前明明已经成为废人,却能在短时间内领悟如此高深的武功,若论学习能力,这世上恐怕很难再找出第二人了吧?
    如果大闵没有灭亡,如果九命猫神没有死,再护卫申小甲几年,以这种学习能力再潜修些时日,只怕自己今日真要饮恨于此。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皇帝伸出右手,招来悬挂在龙椅旁侧的那把青剑,举剑迎向头顶的微尘。
    剑尖刺破微尘,便在光与暗的交接处,点中了那柄火刀。
    刀剑相遇,静止不动,以刀剑相接那一点为圆心的数丈空间,所有东西也都是静止不动,无论是轻风还是微尘。
    微尘不再落下,凝在明亮的光柱里,画面有些清美,又有些惊心,然后在某一刻,那些微尘忽然震颤起来,频率越来越快,终是破碎光柱,四散而飞。
    纷纷扬扬间,又洒落在申小甲和皇帝二人身上。
    申小甲的素衣上多出了一道口子。
    皇帝的龙袍上也裂开了一道缝隙。
    有微尘自地面而起,在申小甲周身吹拂着,如同有一根无形的丝线牵扯着,猛然将申小甲的身体拉升上去,消失在光影里。
    皇帝微微皱眉,他从未想过申小甲会有这般难缠,这般难以捉摸。
    尘埃无处不在,无处不落,这对他的影响很大,对申小甲的影响更大。
    皇帝挥袖,卷起无数微尘,宛若灰云。
    大殿右侧十余扇木窗随着袖云而去,落在宫苑极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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