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克渊碰了一下刘馨予的手肘:“张大帅很厉害的,我们对他要有信心。我猜,他是准备放人了。”
几个人都转过脸:“什么?放人?”
“你们平时太忙,可能警匪片看得少了。要是想继续关着他审,那就该什么问题都问过了,尤其是奇点问题。从一开始他就是隔离关押,今天审了这么久,万国宝的事也没漏一点风。我们在这里看着是惊天动地的大案,那是因为我们什么都知道。从朱越的角度来看,缺了万国宝,缺了全世界这两天的新闻,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呢!瞧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你们想想看,朱越真的做错了什么事吗?扰乱交通都不是他的错!能安在他身上最大的罪名,就是卖身份证。依法办事,哪怕牵涉人命,三天就该放他出去,至少是取保候审。大帅费尽心机把他蒙在鼓里,恐怕就是想假装例行公事。抓住刚放出去那段糊涂时间,天罗地网监控,吃他个真实反应。今天审过他,大家都知道他是废材一条,关着没有任何用处。但他确实又很特别,特别之处就在于网络联系。交代了两个联系人,一个写过奇点理论,一个牵扯到百方和谷歌!还有,如果图老师猜得没错,他和隐藏的ai有什么联系?他可是随口一句话上网,就成了全球运动!
“所以,想让他提供线索,就得让他出去联系啊。”
旁听室中另外四人真是刮目相看。惊讶之余都有点丧气,寻思自己够不够资格去阿里打杂。
第5章 都市行走
小顾给朱越办释放手续时,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一开始登记联系地址就出了麻烦。双方都很清楚:朱越现在是个盲流。去红花堰之前两天,他的短租房就到期了。
小顾严正警告他不许离开成都市区,然后追问他会住在哪里。他似乎没有任何计划。张翰派小顾出马的目的,就是不能显得太严重,但也不能太水。最后,她只好规定他落脚之后立即报告住址,每天早晚九点钟电话报到。
还他身份证的时候,朱越从私人物品保管袋中摸出皱巴巴七张钞票,让小顾帮他还给骗子一号。小顾没搭理他,他就把钞票放在办公桌上。
最后小顾递给他一部新手机,盒子还没开封。
“真的吗?坐牢待遇这么好啊?”
“你的手机已经碎了,本来也是证物。你四个账户加起来不到六千块钱,不给你手机怎么报到?”
朱越仍然不接:“反正我出去了也会把它卖给手机店,再买新的。你还不如直接给我一万五算了。这样我们不用吃那个八折的亏。要不,你把发票给我也行?”
小顾一时哑口无言。朱越抬头看看监控镜头,厚颜无耻笑了。
张翰真想冲过去再收拾他一顿。
小顾骂道:“狗咬吕洞宾!你怎么折腾自己看着办。反正到点不报到,按弃保潜逃处理。”她气哼哼签了字,扔下手机,抓起桌上七百元就出去了。抓钱的动作十分隐蔽自然,张翰这才消了点气。
※※※
朱越捧着盒子出了大门,沿街步行。不到两百米远就有个手机店,他瞟都没瞟一眼。又走了两个街区就是地铁入口。他一下去,步行便衣跟踪、车载小组和无人机的跟踪镜头都丢了目标。好在地铁通道和站台上密布摄像头,焦点在当前镜头之间接力传递,无缝切换。朱越微微佝偻的身形一直保持在监控中心的主屏幕上,从未丢失。
张翰组织的监控团队差不多有六十人。其中二十多个都在监控中心,负责后台监视、数据分析、网络分析、民用系统对接和资源调度。这方面的能力他很有信心,但地面跟踪保护的人手相当吃紧。合格的专业外勤,他带来的人加上成都信安分局都凑不够,只得临时借调一批刑侦总队的骨干。
现在就有两个步行小组跟着下了地铁。朱越上了7号线,两个便衣跟进他的车厢,在两头坐下。另一组在后面的车厢准备接力。再加上车厢中的治安摄像头,随时起码有三个对准他,不可能消失一秒钟,不可能漏掉一个动作。
进地铁不算意外,比较讨厌的是他上了7号线。7号线是老城环线,地面上的车载小组也就无法预判方向,只能在二环高架上跟着绕,保持最短响应距离。
现在正是下班前的交通低谷,车厢中人人都有座位。朱越上来一个葛优瘫,歪倒在座椅上。没过两分钟就来了精神,直起脖子东张西望。
张翰盯着他一直到二仙桥站,突然觉得这小子有点眼熟,似乎最近在别的地方见过。昨天在审讯室中,周围全是仪器和读数,自己又过分注意他嘴角、手指之类无意识动作,竟然不如现在看得完整。
在监控中心的主屏幕上,朱越真是鹤立鸡群。周围两排脑袋整整齐齐埋下,每个人都捧着手机或者平板。他悠然架起二郎腿,怀抱手机盒子,把乘客们一个个看过来。仿佛是夕阳下独自一人,在水禽湖边凭栏观鸟。
确实,车厢中只有他一个人,其他乘客都在别的地方。有人在外星用魔剑杀怪兽,有人在晚清用导弹杀八国联军,有人在非洲远程办公,有人在论坛上痛骂全民低保和社会蛀虫。乘客们存在于多重时间和空间,偏偏都不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