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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兴对贺明谣很大方,为她买了无数珠宝、包包、衣服,外人面前给足了体面,也大把大把地给钱花,让她出去跟各家太太、小姐交际……
好的时候是真好,坏的时候,也一股子要把人打死的劲头。
贺明谣打扮得明艳动人,给自己又长了脸,今个杜兴高兴,晚上下班后,便带人去家西餐厅,吃了顿烛光晚餐。
饭后,又来到珠宝店。
他们是这儿的常客,一坐下,新鲜值钱的家伙全拿了出来。
杜兴搂着她的腰,满面春风:“随便挑,喜欢的都拿上。”
贺明谣注视着面前让人眼花缭乱的璀璨的宝石,只觉得压抑:“家里已经够多了。”
“我就爱看你戴不一样的。”
售货小姐见两人甜甜蜜蜜的:“杜先生和太太真恩爱。”
杜兴朝她看一眼,小姑娘白白净净,长得挺标志,笑起来目若秋波,是个美人胚子。可再漂亮,杜兴也半点不感兴趣,同贺明谣结婚后,他再也没碰外面的女人一下,全身心滋润、摧残这一朵花。
“快选一条。”
贺明谣硬着头皮指了条钻石项链。
杜兴勾了下手,吩咐售货小姐帮她戴上。
两人一前一后站在镜子前,贺明谣勉强保持微笑,装作很高兴的样子。
杜兴下巴抵在她肩上:“真漂亮,喜欢吗?”
贺明谣点点头。
“我也喜欢。”他轻轻吻了下她的脖子,“今晚就戴着它做,只戴着它。”
贺明谣微微耸肩,心里发怵,硬逼自己笑着回应:“好。”
杜兴把钱付了,让她戴着新项链,一同离开。
两人坐进车里,杜兴看了眼手表:“时间还早,我们去看戏吧。”
“嗯。”
杜兴听这冷冰冰的回复,瞬间不高兴了,抬手捏住她的下巴,将人脸转过来:“很勉强?”
贺明谣连忙摇头:“没有,我喜欢听戏,和你一起听,我们去哪家?”
杜兴这才笑起来,脸凑近,咬了口她的嘴唇:“青会楼。”
贺明谣整日无所事事,除了睡觉就是和这位夫人那个太太打牌逛街,听她们提到过这家戏院,老板以前是很红火的演员,也是她爱人曾经心尖上的人。
上次被杜兴带去杜召家见陈老太太,因为杜兴在侧,她恐犯错,一直害怕地低头,导致看都没敢看那女人一眼,也不知她现在变成了什么样,为何又成了小舅的妻子。
杜兴见她若有所思:“想什么呢?”
贺明谣赶紧回神:“没想什么。”
杜兴冷不丁笑一声,叫人毛骨悚然:“她推过你,我记得。”
贺明谣想起旧事,只觉得后悔,那是自己耍心机故意摔的,坏事做多了,如今真得了报应,她本想说“过去了”,但看杜兴的眼神,话到嘴边还是没敢出口。
杜兴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腿上,不停地摩挲细嫩的手指:“我带你找她去。”
……
第123章
青会楼外张灯结彩,街边围满了人,门口放的戏牌都被挤得贴在墙上。
杜兴的助理早就带人到了,见他的车开过来,赶紧叫上两个兄弟为其开路。
杜兴下车,绕到另一边帮贺明谣开车门,看似绅士地搭把手扶她下来。
外人瞧着,恩爱得很。
杜兴仰面深嗅口气,往戏楼牌匾看去,一块雕花木板上刻了三个隶书大字——青会楼。
他突然低头对贺明谣道:“激动吗?”
猝不及防的,贺明谣不禁一哆嗦,微微点两个头。
杜兴笑着正回脸,挑着眉左右乜一眼,乌泱泱的,不仅四周围满了隔墙听声的戏迷,街对面茶楼里的人也竖耳朵听着。
他被堵在外面,很不爽。
助理瞧杜兴不耐烦的眼神,拿着枪将前面的人拨开:“都散散,妨碍交通了啊,一会巡捕来了全带走!”
杵在外面的听众瞧这几人手里拿了枪,再精彩的热闹也不敢瞧了,纷纷散了去。
助理迎着杜兴与贺明谣入内,两个守卫跟在后面,警惕地查看四周。
这是杜兴一贯的做派,他恶事做太多,到人杂的地方必带几个护卫保护自己,防止各方人士寻仇。
戏已经开唱了好一会了,只见一个下穿红彩裤,外披白花褶子,头戴一朵红花,挂长长的黑扎簪口,手持大扇的勾脸武生跟着鼓点儿走边,工架稳健,动作从容,迎来座儿上不断的叫好声。
这曲唱的是《艳阳楼》,讲述了高登欺男霸女,强抢民女并将人软禁艳阳楼,花逢春等三位英雄见义勇为、夜袭高府、除暴安良的故事。
“让让,让让——”
一群狗在前面张牙舞爪地领着杜兴走到最前面。
他是提前让助理买了票的,就在第一排,离舞台最近的位置,对于武戏来说,前排并不是好位置,戏台上跌打滚摔难免扬起些灰尘,洋洋洒洒的,免不得落到茶水点心之上。
座儿一直空着,买了站票的观众以为没人,便坐了,见正主过来连忙客气地让座。
助理瞧向不远处正在倒茶水的伙计,大声呵道:“还不赶紧过来收拾了。”
伙计小刘见状,赶紧上前茶桌上的果壳清理走:“今个人多,怠慢了,您坐,看您喝什么?”
杜兴没答。
“滚吧滚吧。”助理把人打发走,慇勤地用袖子掸了掸座椅,请杜兴和贺明谣坐下,便退到后面去了。
“欸,别站着啊,挡住了。”后排的观众道。
助理回头,恶狠狠地盯着朝自己嚷嚷的男人,转了下手里的枪:“说什么?没听清。”
枪亮出来,没人敢吱声了。
杜兴回头笑道:“干什么这么凶嘛,去,到边上,别妨碍人家看戏。”
助理便乖乖带人走到右边站着。
杜兴并不爱听戏,从前在昌源老家便是,成天听杜震山叫一群戏子到家里唱堂会,“咿咿呀呀”吵得他觉都睡不好……他懒散地靠在椅背上,胳膊搭在茶桌上,跷起腿,问贺明谣:“喜欢听什么?”
“都喜欢。”
“什么叫都喜欢,你这么一颗小小的心脏,能容得下多少?说一个。”
贺明谣听出他话中深意,为避免再深入扯到其他事情上,赶紧随口说了一个:“《白蛇传》。”
杜兴忽然拍起掌来,可掌声被锣鼓和四下的喝彩声掩盖,没人注意到,他停下动作,有些不高兴,勾勾手让候在边上的助理过来,对他耳边说了句话。
接着,助理朝戏台走去,高举起手臂对戏台拍了拍掌:“停一下——”
台上的“高登”不理会。
助理瞧他视若无睹,拿起枪冲天就是一发。
四下惊起,有些胆小的慌忙逃窜出去。
鼓声和唱声都停了。
杜兴“啧”了一声,蹙着眉嗔怪助理:“让你叫他们换个戏唱,怎么还动枪了,看把人吓得,都跑了,快赔个不是。”
助理颔首:“您教训的是。”接着对众人道:“都别怕,没你们的事,坐下接着看,一个都不许走。”
邬长筠听见动静,从后台出来,见几条狗在乱吠,把观众吓得噤若寒蝉,绕过来,看了眼杜兴旁边吓得跟小鸟似的贺明谣,对杜兴道:“来看戏也不提前说一声,好让我招待招待。”
杜兴脸上挂着戏谑的笑,从头到脚打量她一眼,此时的邬长筠穿了白花褶子抱衣抱裤,腰系黑色大带,头顶白色硬罗帽,脚踩黑色快靴,身形板正,眼眉尾高高挑起,印堂一抹红色通天,飒爽英姿:“呦,小舅妈啊,这副打扮叫我差点没认出来,你这武生相还挺俊,难怪火透沪江了,瞧这里里外外的,我差点没挤进来,演的花逢春?”
邬长筠不想回答他的问题:“你这兴师动众的,是听戏还是砸场子呢?”
“当然是听戏啊。”杜兴站起身,甩手就是给助理左脸一巴掌。
吓得周围人皆寒毛卓竖。
助理很懵,捂着脸看他:“经理,我——”
未待人说话,杜兴又给他右脸重重来了一下:“让你乱开枪,吓着我小舅妈了吧,你知道这是谁吗?你舟爷的亲舅妈。”他甩着手对邬长筠笑起来,声音柔两分,“小舅妈,我代你教训这畜生了。”
邬长筠知道这两巴掌只是故意打给自己看的,当年在杜家打他,也在唱着堂会的时候,他是还记着旧仇呢。
“大伙都等着听戏,没别的事我就去后台备戏了。”
“别急啊小舅妈。”杜兴坐回去,继续跷起腿,“我太太想听《白蛇传》,哦,快打个招呼啊,谣谣。”
贺明谣这才抬脸看向邬长筠,刚要起身,被杜兴按住手,她便坐着唤了声:“小舅妈。”
邬长筠看她胆怯的眼神,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却不知私下受了杜兴这变态多少折磨:“今天不演《白蛇传》,改日排上了,我叫你过来听。”
贺明谣不知是否该应下,于是看向杜兴。
杜兴仍盯着邬长筠,笑得怪瘆人:“小舅妈看在我的面子,啊不——看在我哥的面上,临时换一台戏呗,常来老戏,你们熟得很。”
邬长筠俯视着他,眼神冷上两分:“抱歉,换不了。”
“这么不给脸,好歹是亲戚。”
邬长筠道:“观众都奔着《艳阳楼》来的,哪有唱一半换戏的道理,你想听《白蛇》,下回我送你几张票。”
“怎么办?可我就今天想听。”杜兴从口袋拿出钞票,朝她散过去,“这些够包场吗?”
钞票从她脸边刮过,一张又一张,邬长筠沉默,看他不停朝自己扔钱。
“戏子嘛,唱不了,一定是钱不够,”杜兴又把自己表摘下来,“这个够吗?好贵的。”
贺明谣指甲不停抠着指腹,欲言又止。
邬长筠瞧他这张欠揍的脸,心里的火烧得越来越旺,仍压制着,镇定道:“新新大戏院今晚唱《白蛇传》,要不你去那听,我和班主相熟,让他带你挑个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