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看到报纸了。”
“昨晚你干嘛去了?”
“看美人洗澡。”
“……”邬长筠瞧他不正经的眼神,却一点也不生气,“不会是你杀的吧?”
“是啊。”
邬长筠没想到他这么干脆就承认了。
杜召笑了:“信了?”
邬长筠低下眼,陪他演戏:“给你十个胆也不敢。”
“要不露一手,杀个给你看看。”
“行啊,要杀就杀个大的,冲进司令部,把工藤武造杀了。”
杜召笑着喝口汤:“你是一点也不给台阶下。”
邬长筠慢悠悠吃着,想同他多坐会。
杜召吃饱喝足,靠在椅背上瞧她。
邬长筠掀起眼皮:“盯着我干什么?”
杜召微笑:“你不会给我下毒了吧?”
“那你快找小舅看看。”
杜召身体往前,胳膊搭在桌沿:“小舅,筠筠,你这是随我叫呢?”
邬长筠埋头吃面,不理他了。
杜召轻轻踢了她一脚:“小舅妈。”
邬长筠按捺住心里不断泛起的欢喜,冷着脸抬头看他:“叫魂呢,烦死了。”
杜召直直盯着她,嘴角微翘着,炽热的目光仿佛快把人洞穿。
邬长筠被他看得浑身刺挠,放下筷子起身,只拿了一块大洋,将另一块推到他碗边:“付你的,碗刷了。”
杜召睨向桌上的大洋,捏起来,懒懒应了声“好”。
邬长筠往楼梯去,遇到下来倒水的陈修原,见她满面春风,问道:“什么事这么开心?”
“天气不错。”
陈修原往外看去,起雾了,凄清湿冷的夜,哪门子的不错?
再回首,邬长筠已经走到二楼了。
……
第120章
这阵子,邬长筠天天盯着玉生班的人练功,还请了两位花旦、老生名角儿过来指导一番,颇有成效。
她和陈修原潜伏沪江除了情报上的工作,还有个筹集资金的任务,青会楼盈利的大部分资金都会用来买物资送往八.路军前线。
在百谷没有指令的时间里,邬长筠便全身心地投入戏曲。
今晚,是她和玉生班的诸位头一回搭档登台,从对手到龙套,全是玉生班的旧人新人。
演的常来老戏——《长阪坡》,武生重头戏,讲的是赵子龙单骑救阿斗,为祝玉生最爱的本子,也是自己很多年前常演的拿手好戏。
虽早已隐退电影圈,但仍名声在外,大多数观众都是冲着邬长筠的名头来的,还有些小报记者,四下座无虚设,走道边角都挤满了人。
玉生班众人看外面声势浩荡的,不免紧张。
他们中有的阔别戏台多年,有的是第一次登台,一个个忐忑不定,手心都直冒汗,可等真正上了台,立马把那些惶恐与忧虑皆数抛诸脑后,相一亮,范一起,戏台上的就只有角色,没有自个了。
今晚只演《长阪坡》,长达两小时。
邬长筠那英美的扮相、敞亮的嗓音、漂亮的枪法、流畅的对打和激动人心的混战,博得满堂彩。
谢幕退场后,小报记者不知从哪犄角旮旯钻到了后台来,想要采访邬长筠。
正好还未卸妆换衣,她便简单回应几句。
当问到为何又放弃电影回归京剧时,她答:
“从前年幼,只贪图一世荣华,不知文化对于一个国家的重要性,虽然电影也是艺术,但戏曲是独属中国人的、老祖宗一代代传下来的传统文化,它博大精深,讲述了无数动人的故事,承载着中华美德,不能在我们这代断了。
如今戏曲行当逐渐落寞,希望能以我绵薄之力,将京剧传承下去。”
记者离开后,赵敬之走到她身边,脸上笑开了花:“太好了,没想到第一场都如此成功,以后一定场场爆满,都靠你了。”
“不是靠我,而是靠每个人,戏台上一荣俱荣,每个人都得倾尽全力。”邬长筠正卸着妆,腾出手看向欢喜的众人,“大家一起努力,争取走向更高的舞台,将我们的文化带向全世界。”
……
这场戏,杜召也来看了,只不过没打扰她,结束后,也只在外面等着。
邬长筠等人走光了,最后一个离开,刚出门,不远处的车喇叭“滴”了声,她循声看过去,是杜召的车牌号。
杜召把车开近,降下车窗:“上来。”
邬长筠想了想,绕到副驾驶,坐了上去。
杜召从后座将一束玫瑰给她:“送你花的人太多了,我得留到最后。”见她不接,直接放到她的腿上,“没别的意思,祝贺玉生班演出顺利。”
邬长筠满心欢畅,为师父大仇得报,为玉生班重登戏台,为了他……纵然欣喜,仍不便过分露于面,只淡淡道了声谢。
杜召单手掌着方向盘,将车掉了个头:“饿吗?吃点东西?”
稀疏平常的话,此刻,她却觉得异常温暖,仿佛回到了很久之前,也如现在这般——平凡的夜晚、简单的问候、一起回家的路。
“有一点。”
“想吃什么?”
“不知道。”
杜召从口袋摸出两颗糖给她。
邬长筠看着红色包装纸,接过一颗,剥开放进嘴里:“哪买的?挺好吃。”
“商社有人结婚,喜糖。”
听罢,邬长筠将糖吐出来,包回红纸里。
“嫌脏。”
“嗯。”
“糖又没罪过。”
“晦气。”
杜召微弯了下嘴角,转移话题:“唱得不错。”
邬长筠看向他:“和以前比呢?”
“以前没看过扮男相。”
“哪个好?”
“都好。”
邬长筠回眸:“白问。”
“这个更好,”杜召望着前路笑起来,“好到你变成男人,我也爱。”
“变态。”
“我爱你,筠筠。”
明明习惯了他这些轻浮的话,可每每听到他唤自己筠筠时,心还是猛烈震动,她努力抚平荡漾的心波,嘴上平静地道:“我是你长辈。”
“是啊,怎么办呢?”杜召忽然踩下刹车。
邬长筠身体往前倾,杜召手伸过来,将她稳住,脸微微凑近:“私奔?”
邬长筠不知道他这话是认真的还是故意撩拨自己的,心平气和道:“别再说这种话了,不想和你吵架,以后和平相处吧。”
“行吧。”杜召笑着收回脸,继续开车。
邬长筠垂眸,凝视住怀里的玫瑰,一片片鲜红的花瓣蒙了层雾霜,在清冷的月辉下收敛些灼目的娇艳,更加好看了。
她的余光不经意扫过旁边置物盒里叠起来的一个文件袋上,像是亚和商社的特质文件袋。
“喝两杯庆祝下?”
她条件反射回了句“不喝。”
杜召微叹一声:“小气。”
邬长筠再次瞥向那个文件袋,装了什么?会不会有对我方有用的情报?
好日子,喝两杯也无碍,她便改口:“去哪?”
“找个旅馆?”
邬长筠又不想搭理他了。
杜召笑说:“逗你的,后备箱有两瓶酒,有一个好地方,带你去看看。”
“什么地方?”
“到了你就知道了,放心,我不会害你。”
邬长筠当然知道,只是……
杜召明白她的顾虑,掏出枪递给她:“我要是不规矩,你可以毙了我。”
邬长筠将枪拿过来,握在手里,脸朝向窗,轻轻扬了下嘴角,看到街边还未收摊的小吃车:“买点下酒的。”
杜召顺她视线看过去,稳稳停下车,去买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