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却与她想象中的殿下的形象相符合。她觉得,殿下就该思虑到许多寻常人难以思虑的事儿。
“等等吧。”
“殿下要等什么?”
“当然是等吃鱼。”
雨下了起来,鱼儿就会上浮了。
秋云觉得既然听不懂那就不要去想了,这也不是她应该考虑的问题,还是把茶奉好吧。
她的手纤滑如凝脂,声音清脆如夜莺。
“殿下有什么想喝的茶吗?”
“淡一些的,我不喜欢浓茶。”
这要求都是可以做到的。秋云一一记了下来,心中想着根据殿下的喜好,她倒不如再去调一些口味,若是能喝得更顺口,那也是好的。
外面雨下得更大了些,早前是淅沥,现在渐渐要转而瓢泼了。
按理说,北方地区不应该在这个季节下这么大的雨。
但这个农业为主的国家总是多灾多难,异相发生的频率已经快成平常了。
这样朱厚照就更加的出不去,只能在殿里来回溜达。
不久之后,刘瑾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好几个小宦官。他们的身上全部都淋湿了,只护着一个大盒子,不敢有半分的缝隙露出来。
“都快点儿!饿着了太子,我得不了好,你们也别想有好果子吃!”
远远的就能看到刘瑾这番作态,
其实朱厚照看了是有些要皱眉的。哪怕就是读历史所固有的印象,也很难让他对刘瑾有什么好的观感。
但像刘瑾这种能在历史上留名的人,也不是一点作用都没有。至少会看脸色,聪明,能办事这些都还是不错的。
“殿下,殿下。鱼来了。”
朱厚照看他也淋湿了半边身子,裤子什么的全都湿了。
“进来放好。另外,给点赏钱吧。都辛苦了。”
刘瑾招呼着这些宦官跪下,“谢殿下赏赐。”
之后又把他们全部轰走,免得在这里打扰皇太子吃饭,一个个跟落汤鸡似的,叫太子看了岂不碍眼?
“刘瑾,你侍奉我十分用心,我是知道的。宫里还是要多几个你这样的人。”
刘瑾得了夸奖,自然喜笑颜开,“奴婢自小陪着殿下,现在一天见不到殿下心中都难受。殿下要是饿了,乏了,奴婢自然是要伺候好的。”
“嗯,是个实心办事的。与那李广不同,到底是惹了些麻烦,叫人头疼。”
刘瑾听了心里一咯噔,
他刚刚才带了话过去,说有他美言,太子不会对李太监如何,那意思无非是叫李太监念他的恩情,
现在怎么太子话风又变了?
这可如何是好?
本来太子不会怎么样,这话是可以传的。因为既然不会怎样,李太监也就按兵不动,这事儿神不知鬼不觉,他刘瑾白白卖了个人情。
但太子会怎样,这话就不可以传了。因为出于自保的本能,李广定然会有所动作,有很大可能就会来太子这边求情,到时候谁泄露的消息不言自明。
但是不传呢?太子真的去陛下那边请求治李广之罪,李广岂不是要回过头来弄他这个假传消息的刘瑾?
刘瑾也是聪明人,只是这么一思考,忽然之间就觉得头皮发麻。这是个万难的抉择,要么死保在太子心中的信任,但会得罪李广,要么交好李广,但有可能会遭致太子的责难。
此时他再看太子很悠闲的吃着鱼很香的样子,心中多少觉得有些深不可测!
真是坏事了。说到底还是那个王鏊惹出来的,闲着没事和太子说什么李广之事!
第十六章 寻机
天气冷了,刘瑾的心更冷。
他搞不清楚太子殿下是不是有意要针对他。
如果是,仅这件事倒也罢了。
但殿下总不会在王鏊说完的瞬间就想到,想到又立马做。必然是早先琢磨好了,正好寻着王鏊状告李广之事发难而已。
这就很吓人了,刘瑾细细想来这段时间以来他也没干什么特别的事啊?
心中觉得实在没有道理,于是又存了侥幸,假如殿下没那个意思呢?
殿下毕竟也七八岁而已,这份可怕算计一个孩子怎么可能想得出来?哪怕是个成年人,这也是心思极重之主才会使用的法子。
刘瑾再抬眼看了眼太子,发现小孩的脸上一切如常,还饶有兴致的细细品了下鱼得味道,然后说:“嗯,好吃。”
咕咚。
刘瑾吞咽了一口唾沫,闭了嘴站在一旁。
时近傍晚,殿下要早些入眠。
刘瑾又偷摸去找了秋云,
一个姑娘家虽然不是什么两榜进士,但是太子殿下记住了她,那就不能像张天瑞那样闲着没事就讥讽两句,任意揉捏欺负。
所以刘瑾好言好语,“秋云姑娘,今日辛苦了。”
秋云依礼回道:“刘公公言重了。秋云得殿下相救之恩,侥幸捡回一条命,这些辛苦,本就是应该的。”
“嗯……秋云姑娘,今日殿下……”
“殿下怎么了?”
“殿下可有和你说什么?就是在我去传膳之时。”
秋云眉目一闪,敏感性一下子上来了。
刘瑾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在她的认识里,太子和刘瑾那是不一般的关系,毕竟是从小陪着太子长大的。
怎么向她来打听太子说过的话?
刘瑾也是极会察言观色的人物,一个小姑娘,心中的心思自然都写在了脸上。
“姑娘别多想,你我二人是殿下身边信任的,心里也总是念着殿下好的。”
“殿下只说了要吃鱼。”秋云想了想说,什么都不讲也不行,刘瑾是不能轻易得罪的。
他与太子的关系实在不一般,在东宫的地位也举足轻重。
“其余呢……”
“殿下尚年幼,肚子饿了,自然就是一直念叨着吃食,其余的却也没和我这个奉茶的奴婢讲。”
这样,刘瑾有什么话也难说出口了。
这一夜于他而言,注定难眠了。
因为他摸不准太子对他的态度,
这其实是最敏感,最危险的。
此外,还要考虑李广那边……
东宫的早晨还是如往常一样,只是雨停了,地上还是有些积水和被雨水打落的碎叶,已经有内侍在清理了。
朱厚照就着早晨的阳光伸了一下懒腰,做几个舒展身体的动作。
刘瑾神色有些萎靡,脸上多少带着倦容。熬夜这种事,别说他这个中年人不行,30岁的社畜搞一夜都要恢复好几天。
“殿下,是否需要传早膳?”
“嗯,传吧。”朱厚照忍住笑,“你怎么了?昨天晚上打雷吓得?”
一旁的秋云都憋着暗笑。
刘瑾想了一夜都没想出个头绪,太子这么好言好语的和他讲话,他更难受:殿下,您到底是不是那个心思啊!还是在跟老奴闹着玩啊!
“回殿下,奴婢只是没有休息好,没有大碍。”
“喔,好的。”朱厚照自然是心知肚明,“这样吧,今儿就让张永过来伺候,正好我也想跟他学学射箭。”
太监里,张永是弓马娴熟,颇有勇力的。
刘瑾哪里会把这种机会拱手让人,自然也是要陪着一起。
于是平平无奇的一个封建社会的贵族早晨又开始了,一群人围着一个小孩子,伺候着他穿,伺候着他吃。
还有人按照他的命令,准备小孩子用的弓箭、箭靶。
之后,朱厚照移步到殿外的一处亭子。
宦官们还在忙,他就先坐在亭子里等,渴了秋云便端茶,饿了冬雨也会拿点心。
除了宦官,宫女,像是杨廷和这样的小官也会跟着移步,做好记录。
这还是殿下第一次对射箭感兴趣。
长大的人,多少都会后悔过,小的时候没有学过或坚持学过某种特别的技能。
朱厚照也一样,他虽不是狂热的战斗份子,但绝不想只当个念书的文弱天子,怎么说骑在马上张弓搭箭时也要威风赫赫。
眼下年纪还小,学起来正好。
“殿下,请执弓箭。”
张永献了宝弓上来,看得朱厚照眼神热切。
他也很想试试什么叫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岗!
按着张永所教,朱厚照侧身张弓,眼睛瞄准,小模小样的还算可爱。
嗖嗖嗖的几箭射出,大多是不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