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萧翎越走越近,然后挨着她坐下。贵妃榻虽宽,但原本她就是靠着的,萧翎一坐下之后瞬间显得姿势暧、昧。
萧翎将她手中的半块点心拿走,无比自然地放进自己的口中。明明只是一个吃点心的动作,她看着却觉得脸上发热。
正在这时,外面有人禀报,说是前面有人闹事。
一问之下,才知道是温三老爷一口气喝了两壶酒,一下子把自己给灌醉了,如今人正在宴席之上发着酒疯。
谢姝心念一动,看向萧翎
【萧翎,你是不是打算今日……】
萧翎点了点头,握着她的手。
“你是否觉得晦气吗?”
“当然不!”
就让他们的喜气,冲散所有的晦气!
第88章
……
此时的温三爷一脸醉态, 被带到了帝后面前。
他满面酡红,一看就是喝了不少。猫着眼左看右看,不耐烦地甩开押着他的两个侍卫, 一嘴的胡话。
“你们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我可是鲁国公府的三爷,我哥是温华……温世子你们知不知道, 我哥最是厉害, 你们谁也比不了, 比不了!”
“温三爷,你刚才说温世子是你见过厉害的人, 无论遇到什么样的事都脱身,哪怕是叛国这样的大罪, 他都能全身而退, 可有此事?”
温三爷明显还在醉意中, 闻言拍着自己的胸脯, “那是当然, 王岳知道吗?王岳不就是乱臣贼子……他的儿子一直是我哥养着的, 又被我哥一手弄进了千林卫。后来王岳的事败露, 我哥屁事没有, 是不是很厉害!我可告诉你们,你们别看不起……们若是敢动我,我哥可饶不了你们!”
“老三, 你说什么胡话?”温夫人一过来,听到的就是温三这些话, 吓得脸色都白了。
今日萧霍大喜, 鲁国公和温华父子未能前来。鲁国公说自己身体抱恙, 而温华则说自己虽官复原职,但一年闭门思过之期未到, 不宜做客吃席。
“嫂子……说嫂子啊嫂子,你嫁给我哥这么多年,竟是一点也不了解……成日活得小心翼翼的,孰不知有我哥在,你谁也不用怕!”
温夫人的脸更白了,“老三!”
她想堵住温三爷的嘴,也想把温三爷拉走,可是帝后面前她不敢造次。何况刚才问温三爷话的人不是别人,而是章相,她再是内宅妇人也知是陛下的意思。
但温三爷说的话太过耸人听闻,吓得她跪在帝后面前,“陛下,娘娘,臣妇的小叔子一喝多了就说胡话,什么大逆不道的话都敢说,求陛下娘娘宽宥,臣妇这就带他走。”
温三爷听到陛下娘娘几个字,酒意像是醒了一些。
他晃晃悠悠的,也跟着跪下。
“……说的都是胡话,胡话……臣喝多了,喝多了。”
章相上前,禀报景元帝。
“陛下,据温三爷所说,温世子与王岳是好友,那当年姜尚义杀了王岳之后,又要杀他,是否另有隐情?”
这个问题一抛出来,众人皆惊。
姜瑜也在宾客之中,不由得双手握成了拳。当他看到萧翎和谢姝过来之后,紧握的拳头这才慢慢松开。
萧翎朝他轻颔首,他便退到了一边。
几人未急着近前,而是在外围静观。
温夫人惊慌的声音响起来,“陛下,娘娘,我夫君与王岳是旧识不假,但他绝对不可能和王岳同流合污。”
温三爷的酒看着已醒了不少,眼神慌乱而又有一丝迷茫。
章相忽地一喝,“本相刚才听得分明,你不仅说温世子能从叛国这样的事中全身而退,还说就算是他谋害了自己的嫡母,也能神不知鬼不觉,可有此事?”
这下众人更是震惊。
温三爷的酒也全醒了。
“……都是胡说的,胡说的!”
“陛下面前,你敢胡言乱语!”章相的声音更厉,“这两件事你若不说清楚,那就是欺君之罪,你可要想清楚!”
欺君之罪四个字一出,温三爷看上去整个人都傻了。
“我,……下,臣没有乱说。臣的兄长确实和王岳有交情,养大了王岳的儿子也是事实,这事众人皆知,臣说的句句属实。”
这事是明面上的,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但奇怪的是王岳被扒出来才是真正的乱臣贼子之后,竟无一人将其与温华扯上关系。
章相皱着眉,又问:“那你说的害死嫡母一事,又作何解释?”
……母之事,我也是打个比方。我那嫡母是因为丧女之痛无法承受,这才重病而亡。她生前挂念着我那远在月城的嫡妹,平日里日日去嫡妹的院子里采摘鲜花泡茶喝。她死后……无意间看到兄长作了一幅画,画中那院子里的花全死了……我一时脑子糊涂,便胡思乱想起来……”
说完,他像是怕众人不信,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说的都是真的。
“你们若是不信,去我兄长的屋子里找,必定能找到那幅……真是喝多了,胡言乱……
气氛烘托到这里,谢姝知道萧翎该上场了。
两人一对视,一同上前。
喜宴之上,有人闹事,新郎新娘闻讯前来,在所有人看来他们必定觉得晦气无比,却无人能知他们此时的心情。
萧翎道:“陛下,温三爷所说,未必是胡言乱语。”
他如今是提刑官,说出来的话绝对不可能是无凭无据。所以他拿出了一样证据,那是一封信,是王甲申的遗言。
王甲申在遗言中先是忏悔自己父亲的所作所为,且表达了自己身为人子甘愿代为受过的意愿,又回忆了自己离开父亲拜师学武的种种。
“这信是他留给臣的,臣一直不得其解,不知他是何意,如今看来他那时或许已经对温世子有所怀疑。”
因为信中王甲申说自己离开父亲后,父子二人便再也没有见过,所有的书物往来皆要经由温华之手。这些话的深意,表明的是他受温华所控,而他的父亲王岳或许也受温华所制。
景元帝捏着信,脸色极沉。
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室的喜庆之色,气氛却是极其的凝重。
“陛下,刚才温三爷说温国公夫人最喜用花泡水喝,那为何她死之后,温世子会作一幅那样的画?若此事为真,是否意味着那些花有问题?”
这一点很多人都想到了。
温夫人也记得这事,当时她也是吓了一跳,打扫那院子的下人说是万物有灵,那些花之所以死了,是在为主子们送行。但世子爷让她勒令下人们不许传这样的话,更不要议论此事,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与麻烦。
如今想来,忽然有些不寒而栗。
这时她听到萧翎问温三爷,“温三爷,你说的那画可确有其事?”
“……,有!”
萧翎闻言,向景元帝请示,“陛下,不论是姜尚义蒙冤十几载,还是假郡主一事都和温世子脱不了干系。若想还温世子清白,还得查个水落石出才是。臣请旨,先从温三爷提到的那幅画查起!”
“臣附议!”方大人站出来,“请陛下恩准,臣这就去鲁国公府将温世子与那画带来。”
温夫人大急,却也无法。
景元帝沉思一会,看向长公主。
“皇妹,今日是你府上的大喜之日,你意下如何?”
长公主脸上的喜色全退,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严肃。
“陛下,臣妹想知道当年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如此一来,景元帝便准了方大人的请求。
方大人立马带了人手前往鲁国公府,他们速度极快,不到半个时辰就将温华带来,但那画却不见踪影。
温三爷不敢看温华,慌乱地喃喃着:“我明明记得有的,怎么会没有呢?”
“确实没找到你说的那幅画,不过我把温世子屋子里的花草画全带来了。”
一堆画卷被抬上来,呈到景元帝面前。
景元帝看着温华,一言不发。
这么一个无心权势的臣子,怎么可能会有不臣之心……
面对景元帝的质问,温华的回答恭敬又从容。
他说他早年与王岳有些交情,抚养的栽培王甲申一事也从不避人。若他真怕王岳的事会连累自己,他便不会这么做。
至于温三爷提到的画,他也大方承认。他说当年沈氏死后,温容院子里的花一夜之间全败,他甚觉蹊跷,便画了下来。至于那幅画,他说年头久了,自己也忘了放在哪里。
这样的回答,这样的解释,配着他的态度,似乎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谢姝已将那些画看透,也找到了温三爷说的那幅画。
【萧翎,温三爷说的画就在这堆画里,和我说的那幅画一样,它们都被其它的画给盖住了。你过去找,我告诉你是哪一幅。】
萧翎将那些画一一展开,等他拿到第六幅时,谢姝告诉他就是这一幅。
他装作有些疑惑的样子,将这幅园景图反复观看,然后对景元帝道:“陛下,这幅画之下,好像还有另一幅画。”
温华听到这话,眼神划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很快又恢复平静。
“陛下,臣记起来了,臣觉得那画不太吉利,便又画了另一幅画将它盖起来,想来就是这一幅。”
园景图被拆开,下面果然还有一幅画,正是温三爷说的那幅。温三爷抹着额头上的汗,仿佛是逃过一劫般,一脸的心有余悸。
反观温华,平静至极。
事情到这里,看上去像是已经完结。
萧翎请示的声音,再次响起。
“陛下,既然温世子有画中藏画的习惯,不知道这些画里是不是还藏着别的东西?”
帝王多疑,景元帝也不例外,他再是觉得温华不可能叛国通敌,但种种疑点叠加在一起,他自然是要查个清楚。
他应允了萧翎的请求,令萧翎仔细检查所有的画。
这个时候,谢姝终于在温华身上感觉到了情绪波动,因为对方的手微微曲了一下。
萧翎翻看着那些画,看似认真,实则在等谢姝的提醒。
“就是那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