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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这种话,叶安年皱了皱眉,这人好像好听的话张嘴就来,都不用打腹稿的。
    从前他就听村里的姑娘和哥儿们扯闲话时说过,江郎中这人极好。医术好,长得帅不说,对谁都是笑眯眯的,和善又亲切。
    这两日相处下来,他也深有所感,但越是这样,他越觉得不安。
    他们之前只见过两面,相处也只有这短短的两日而已,江竹对他也太好了些。
    他想不通,但也不好直接去问,只好随口应了一声,埋头去洗漱。
    江竹盯着叶安年挽起的袖口,露出白皙的一节小臂。
    细白的腕子被撩起的水打湿,有晶莹的水珠挂在皮肤上,显得纤弱又勾人。
    其实那天救下叶安年,又决定娶他,并不是一时兴起。
    他第一次见叶安年,也是在河边。
    那时正值冬日,他出诊回去的路上,碰到叶安年正蹲在河边洗衣服。
    河面上已经结了一层冰,只有叶安年面前的位置被凿开了一小片,几件浸透了冷水的衣服泡在木盆里,叶安年正握着捣衣杵用力的捶着。
    他从河边路过,本不会注意到一个在河边洗衣裳的哥儿,但叶安年穿的太少了,单薄的夹袄,袖子就像现在这样高高挽起,只是露出的手臂上,满是被抽打过的伤痕。
    叶安年的皮肤本身就白,那一道道伤痕殷红殷红的,显得格外扎眼,他想不注意都难。
    他就这样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终究还是走上前去,给叶安年递了一瓶伤药。
    不过十六七岁年纪的少年,在冬日冷风习习的傍晚,一边打着抖,一边用力捶打着衣服,手和脸都冻的通红,那肩膀单薄的好像蝶翼,似乎一用力就会碎掉。
    他蹲下身,把药瓶递到叶安年面前。
    少年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愣了片刻,并没有接,而是缓缓的抬起头,看向他。
    那是一双极其好看的眼睛,明澈干净,仿佛一尘不染的清泉。
    而在他之前的二十几年人生里,从未见过如此干净纯粹的眼睛。
    但这双眼睛,却也极冷。
    看向他时,是冷薄而疏离的。
    “不用。”
    他记得叶安年当时是这么说的,声音冷冷淡淡,拒绝的很干脆。
    但他没理,甚至有些冒犯的拉过叶安年的手,把药瓶塞进他手里,就径直离开了。
    那时,他理智尚存。
    叛逃在外,被朝里的那位追杀,他为了掩人耳目,才收了丁秋这小可怜虫带在身边,又挑了月牙村这偏僻的小山村住下来,扮做逃难的乡野郎中。
    他不是什么好人,更不是什么救世主,救不了叶安年。
    可直到前两日撞见叶安年投河,他将人从河里捞起来,看着少年单薄的身子,面无血色的脸,心里却猛地升起一股强烈的念头来。
    在他之前的二十四年时间里,所见尽是阴谋算计和血腥杀戮。他已经太久没见过这么干净纯粹的人了。
    这样的人,就这么死掉也太可惜了些。
    那天,他在叶安年醒来之前,斟酌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帮一帮这苦命的少年。
    他干多了杀人害命的事,就当是为自己积德吧。
    “吃饭呐。”
    并不知道江竹在想些什么的叶安年,见他盯着桌上的咸菜碗发了半天呆,出声唤道。
    “嗯。”江竹回过神,朝他扬起一个明媚的有些晃人眼睛的笑来。
    叶安年:……
    这人怎么奇奇怪怪的。
    总算是吃完了朝食,此时外头的天才麻麻亮。
    叶安年简单收拾了一个小包袱,装了两个水煮蛋两个杂粮窝头,就跟着江竹一起出了门。
    甜水镇距离他们月牙村不算太远,若是快的话,太阳下山之前就能赶回来。
    两人出门没多远,就见一辆牛车停在村口,赶车的汉子坐在前头,后面的车斗里晃动着几个脑袋,正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说着话。
    见两人走近,那车上一个姑娘的声音轻轻响起来,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道:“安年,你和江郎中……坐这吧。”
    这声音有些许熟悉,叶安年定睛一看,是二叔家的闺女,叶小梅。
    是整个叶家,唯一对他好的人。
    他投河的那天,也只有赵乐和叶小梅去找过他。
    叶安年拉着江竹坐了过去。
    牛车上已经坐了五个人,除了叶小梅其他的都是婶子和夫郎。
    许是天色太早,大家都没什么精神说话,牛车上安静的很。
    江竹挨着叶安年坐好,把备用的外衫披在他身上,就朝前面赶车的周良道:“周叔,走吧!”
    “好嘞!”
    周良扬起鞭子在牛屁股上抽了一下,牛车就慢慢地动了起来。
    夏季的早晨风凉露重,叶安年披着江竹的衣裳,和大家挨挤在一起,也不觉得冷。
    他们出来的早,大家都困得不行,一个个闭着眼打盹,车上倒是没人唠闲嗑。
    叶小梅安静了一会儿,忍不住凑过去小声跟叶安年说话。
    “安年,你没事吧?你出嫁那天我跟乐哥儿去找你了,找了半天都不见人,你去哪了?”
    叶安年不敢跟她说自己投河的事,便拿了应付赵乐的话回她:“那天我咳疾犯了,喜婆他们怕担事儿,跑了个干净,我是被江大夫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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