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其余医生和护士慌乱抢救同僚时,衣家家主直接冲过来,保护般地从辐射台上抱走了哭泣的她。
银色的光团闪动了一下,没有动作。
镜外的有夜则难掩惊讶地又被卢米埃尔拖着向前又进了一步。
镜后画面也因此快速流动,又是差不多空旷的治疗室,小女孩抱着膝坐在角落。
那个银色的光团游动到她面前,开始同小女孩对话:“今天,让我们来聊聊你的梦境。”
生硬无比的机械合成音令卢米埃尔的脚步微顿,他被有夜拖住,也静静伫立在那处同有夜一起望着镜子那端的真相。
小女孩没有说话,那银色的光团就依据研究员设定的程序进行诱导。
“人类总有忘不掉的记忆又或是强烈的喜好,那些东西会进入你的梦境,在虚幻的空间内以扭曲荒诞的形象陪伴你,可现实中,奇怪的鸟儿,云上的楼房和长翅膀的小人全都不存在。”
有夜发现镜后的自己有些触动,荧红的眼瞳内似有若有若无的藤紫光芒一闪而过。
小女孩轻轻呢喃:“记忆?”
光团:“是的,看过的,听过的,所有从五感接受的信息情报都会成为记忆。”
小女孩又不说话了,那个光团就继续根据程序诱导,在空旷的治疗室里喋喋不休地诱导她开口。
有夜被卢米埃尔牵着又往前一步,可镜中画面并未过多改变。
一步一步又一步,镜中的光团一直勤勤恳恳地同年幼的她对话,可她自始至终都不知道该如何对应那怪异平调的机械音,只眨着眼睛,乖顺地听。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明明是那么熟悉,可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这段记忆。
在马上就能走到终点之时,有夜终于看见镜中的自己回应了那银色光团。
镜中的小女孩似乎又长大了一些,正窝在治疗室的沙发内认真翻看课本,光团自启动后就第一时间又游走到小女孩的身边,说出千篇一律的开场白。
小女孩认真听完,合上书本,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开口询问眼前冰冷的投影光团。
“你为什么是一团光?”
她抱紧膝:“不能变成我这样吗?”
光团闪烁了一下:“现在这样有什么不可以么?”
小女孩摇摇头,用手指绕起自己的发。散发独特柔光的月色发丝被捧在白嫩掌心时,犹如白云捧月,梦幻极了。
她开始幼稚地用记号笔去涂黑那截头发。
“不可以和别人不一样,那样就会被排挤,就没人愿意靠近了。”
她忽然仰头去看光团:“大人们都说我这是病,你也有病吗?”
光团冷冰冰地否认:“相较生理上不可逆的疾病,你更需要我的心理疏导。我是儿童心理疏导专用疗愈型ai,请相信我,自闭症与抑郁症并发妄想症的例子虽是少数,但也并非不可治愈。”
“哦,原来你也和大人们一伙。”
小女孩低低应了一声,抬手戳了戳投影的虚幻光团。
也不再去管对方接下来的说辞,直接两指一弹,将一个凭空出现的魔法阵套到光团身上。
“那我帮你变得和大家一样啊,不然你会因为长得不一样被他们欺负的。”
虚幻的光团即刻被魔法阵扣住,凝聚大气转换成实体,再被拉扯着变形,变长变细后逐渐化成人形。
“警告,错误信息已发送医师后台。”
扭曲的电子机械音反反复复地播报着当前奇异的现象,治疗室内骤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
小女孩盯着马上就能完全拥有人形的光团,完全想不出该按一张什么的脸给这个每周都要陪伴自己至少二十小时的光团。
“这张脸可以吗?是梦里陪我最久的翅膀人!”
于是她选择直接从断片式的梦境中截取一个记得最清楚的脸庞。
有夜同步地喊出小女孩口中的名字,她攥紧了卢米埃尔的手,亲眼看着那个光团最终变化成卢米埃尔的模样,睁着一双空洞的眼,被后头赶来的医师用绝缘布层层围起。
而沙发上的小女孩也被满脸惊恐的衣家家主抱起,拍着后背安慰。
有夜不明白家主为何如此害怕,就像镜中的她也不懂一样。
可光团懂,现在的卢米埃尔也懂。人类害怕未知,恐惧特殊。
他拉着有夜继续往前走,却在终点前停下。
有夜已经能看见半透光幕对面端坐露台闭目养神的主神了,可镜中所示的真理又令她有些害怕踏出最后一步。
“你是a…i?”
她咀嚼着那个词,抬手拍拍愚钝的脑袋,努力回想镜中真理。
“是我有妄想症,唔,抑、抑郁症,还是自闭症导致的,导致的……”
卢米埃尔拉着有夜的手,摇头制止了她的话语,滑动无声的唇,肯定道:“你没有病。”
有夜被弄糊涂了,打从先前在镜中看见现实的自己之时,她就有些分不清两个世界的界限了。
“可……”
她不知道说什么好,那些被从脑海中剔除的记忆就像是弄懂眼前人身份的最后一块拼图,但也是最荒诞,足以反转整幅拼画的一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