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凌秋不属于以上几类学生,她上完厕所,缓步行于走廊,将半个校园风光尽收眼底。
这是一所超乎她想象的学校,在寸土寸金的海城,占地面积极广,既像风景怡人的公园,又像设施齐全的体育场,教学楼和办公楼倒是依稀有几分朴素的影子,只是金玉其中,每个班多媒体、空调和图书角是标配。
如果说她以前就读的县一中是地上的瓦砾,那她即将在此学习生活两年的博远中学就是天空闪烁的星星。
原本弯腰坐在瓦砾堆中的沉凌秋,如今将星星握在了手中。她此刻再回想前晚,心中劝告自己,她也许不应该那么多不平,她应该感恩。
她走进高二6班。
高一升高二,是文理分科的转折点,有的班级被打散,有的基本保存原生力量。幸运的是,高二6班是前者。它是文科班,许多原本读文的学生义无反顾投入理科的怀抱,十几位文艺少年补充进来。
这也意味着,沉凌秋只是许多新鲜面孔中的一个,这有利于她快速融入新环境。
她一眼就看到坐在教室前排的何茵与林雁初。
是的,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分到林雁初的班上。昨天报名时看到班主任签到表上“林雁初”三个娟秀的楷体,她不由感叹,这是怎样一种孽缘。
不是孽缘,是林远峰派人一番打点后,校方以为她是林家亲戚,便想当然把她和林雁初分在一个班。不仅同班,而且同寝。
完全是一场双方当事人都不情愿的乌龙。
何茵是林雁初好友兼室友,也是正宗富家千金,只不过性格迥异于林雁初。
林雁初是长发柔顺的文静淑女,举止优雅,说话轻声细语;而她是齐耳短发的假小子,性格爽朗,不拘小节,从不屑掩饰爱憎。
二人从博远初中部升至高中,一直是好朋友。何茵喜欢住寝室,不愿住家里,林雁初便陪她一起住。反正博远的学生寝室条件不差,配空调和独立卫浴的四人寝,每人都配有一米五的床,空间不小。
以上信息,一部分是沉凌秋住进寝室,暗暗观察得出的,一部分则是何茵亲口告诉她的。
何茵毫不掩饰对她的好奇与亲近之意。
昨夜整理好内务,何茵坐在林雁初的床上,林雁初坐她旁边安静地翻书。
她问沉凌秋:“高二还能转来博远,你家干嘛的?有点厉害啊。”
何茵这话重点落在后半句,不为窥探,只想和转学生套套近乎。
她觉得沉凌秋长得很可爱,那头小狮子样蓬松的卷发她私心很想上手摸一摸,揪一揪。
沉凌秋貌似没get到她的好意,眼神一闪,莫名朝林雁初瞅了眼,然后摇头:“不厉害……他们……都是农民。”
何茵吃惊,随即疑惑,较真道:“不对啊,那你有海城户口吗?连海城户口都没有,你怎么在这里参加高考?”
沉凌秋笑了下:“我户口暂时挂在一个亲戚家,他是海城人。”
实际上,沉凌秋的户口既不在原籍也不在林家,林远峰疏通关系,把她加进一个80岁老人的户口簿里,名义上是祖孙关系,实际上她连那个老人家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何茵听得似懂非懂,只隐约觉得要办成这些事再把她塞进博远,不是一般家庭办得到的。
不过无所谓,管它呢,反正她又不是查户口的。她现在满心都是沉凌秋那头可爱的自来卷。
何茵是个爽朗大方的女孩,直性子,且憋不住话,忍到现在已是她的极限。
她终于忍不住了。
她起身,离开林雁初,坐到沉凌秋身边。
沉凌秋被她眼神里的小星星惊了一惊,之后心田便泛起久违的喜悦的涟漪。
只听何茵夸奖她的头发好看,然后满脸期待地问她:“我可以摸一摸吗?”
正如何茵觉得她的鬈发可爱,沉凌秋也觉得满心想摸摸她头发的何茵可爱。
她于是露齿一笑,大方点头。
何茵看到她那颗小尖牙,瞬间觉得她更可爱了。
林雁初听着对面两个女孩一见如故的交流,有些气闷。
之后沉凌秋单独找林雁初说,未免麻烦,两人最好装作不认识。林雁初说她也正有此意,毕竟她的身份的确很难解释。
若是昨天,沉凌秋必然以为这话是在讥讽她的出身,不过她刚到第一天,就认识了一位脾性相投的好朋友,她心情好,听完这话非但不生气,反而破天荒朝林雁初嫣然一笑。
“那就谢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