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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乔放眼望去,只见都是牛肉、枸杞、韭菜、山药等物,大半都是性热的,倒与她心中所想相反,不禁皱起眉头。
    何云娘瞧出她的疑虑,悄声道:“美人别瞧这些食材普通,可都是强壮阳气的好物——美人您也想早日怀上皇嗣吧?”
    连乔忍不住想翻白眼,崔眉可真会替她着想,特意为她寻来这么一位妙人,她几乎要怀疑这何姑姑是从勾栏院里出来的。
    不过她又想起,杨涟好似说过,体质阴虚的人也不宜大量进补。这样两者相抵相冲,反而更不容易怀上身孕。
    连乔心里平复了些,不露声色的道:“那就请姑姑多多帮忙了。”
    君子重诺,她已经在皇帝跟前发了话,当然要及早让他看到自己的心意才好。
    可惜连乔别的事上颇为聪明,独独在做菜这一行没有天赋。何云娘手把手的教了她一两个时辰,最终得到的也只是令人望之生厌的半成品:牛肉烧得半生不熟,韭菜被灶火熏得漆黑,至于零散撒在上头的枸杞,则像极了染色的死鱼眼珠子。
    何云娘颇为懊丧,却反过来安慰连乔,“美人不必心急,各行各业都有门道,等熟习就好了。”
    连乔朝她颔首,“有劳姑姑了。”说着,端起那一盘牛肉就走。
    何云娘急道:“美人往何处去?”
    “这是对陛下的心意,自然得让陛下亲自尝过才可。”连乔平静的说道。
    何云娘疑心这位美人脑子烧糊涂了,看着挺聪明的,莫非是个草包不成?她紧盯着盘中之物,脸色极为难看,“就这样东西,您打算端去给陛下?”
    “姑姑觉得有何不妥么?”连乔故作纳闷。
    看来是真不明白。何云娘无奈的说道:“没什么,美人要去便去吧。”
    等吃过亏,她就知道自己有多蠢了。
    连乔依然我行我素,于是这一晚,楚源有幸品尝到了她的手艺。他拿筷子戳了戳,只觉得那盘牛肉卖相甚是不佳,但有道是人不可貌相,也许看着不怎么样,里头滋味很好也说不定。
    本着这样的心态,楚源试着尝了一口,连乔紧张的站在一旁问道:“如何?”
    楚源终究是个教养优良的贵族公子,勉强忍住了没吐,还好脾气的问道:“你自己事先就没尝过?”
    “臣妾想着,既是进献给陛下之物,自该陛下先尝,臣妾不敢妄动。”连乔惴惴的望着他,“果然很难吃么?”
    当然难吃,难吃到楚源都有些说不出口。
    连乔要扮的是“纯”,而不是“蠢”,见他这般,便另取了一双竹筷,夹了一小块肉放进嘴里细细咀嚼,才尝了一口,便飞快的皱起眉头,将那块肉吐进漱盂里。
    楚源见了她这副模样反而觉得有趣,“如何?”
    “这样难吃的菜,陛下快别吃了,仔细伤了脾胃。”连乔漱完了口,紧张的想将碟子夺过来。
    但是楚源既起了戏弄之心,自然要与她周旋到底,遂躲开她的手臂,一意孤行的将那盘恶物吃下去,“毕竟是你费了功夫做出的东西,朕可不能糟蹋了你的心意。”
    连乔眼睁睁的看着,从耳根到脖颈一路红下去,那模样恨不得找个地缝躲起来。
    只有她的心声是截然相反的:吃吧,吃吧,看吃不死你。
    用了极大的耐力将美人的心意塞进胃里,楚源要了一盏普洱茶消食,将她抱到膝头笑道:“你的心意是好,可惜朕无福消受,以后还是不要再劳神了。”
    总算让皇帝吃了一点亏,连乔心底稍稍舒坦,含羞带怯道:“早知如此,臣妾也不必多此一举了,还劳累何姑姑费心拣选食材。”
    “那些食材是旁人为你选的么?朕还以为是你有意让朕吃下去的。”楚源含住她一只耳垂,“都是些好东西,朕也觉得精力充实了不少。”
    饱暖思淫-欲,皇帝这是情动了。
    连乔瞟了眼楚源英挺的眉目,又迅速地低下头去。她应该庆幸,楚源有一副难得的好皮相,至少从心理比较好接受。倘若皇帝是个脑满肠肥的中年大叔,她还是及早自杀算了。
    有了前几次的经验辅助,这一回连乔其实不怎么痛。从良心上来说,甚至还有几分畅快。但是当楚源在她身上大汗淋漓的时候,连乔还是落下泪来,借着窗外浅淡的月光,楚源将她荏弱的面容看得清清楚楚。
    怜爱怜爱,男人对一个女人的爱意,总是先从怜惜开始的。
    楚源的动作不自觉变得温柔,靠着连乔的肩膀轻声问道:“还在痛么?”
    连乔紧紧抱着他坚实的后背,潮湿的面颊贴着他脖颈上的敏感肌肤,说道:“臣妾……不痛。”
    她的声音在颤抖,仿佛为了心爱之人,甘心忍受一切痛楚。
    楚源微微阖目,将她搂得更紧。
    作者有话说:
    其实我觉得,能够收放自如地脸红和掉眼泪,也不是容易的事。嗯,女主还是很值得钦佩的~
    第13章 避子药
    事毕之后照例会有一番谈心,楚源果然问起:“朕听说你在御花园帮常更衣解了围,你不是很怨她么?”
    连乔展颜一笑,“臣妾与常更衣又没什么深仇大恨,不过是些口舌之争罢了。臣妾希望陛下为臣妾做主,陛下已经做到了,常更衣也得到了惩戒,臣妾以为,这样点到即止正好。至于旁的,臣妾都不介意。只要陛下心里还有臣妾,臣妾便于愿足矣。”
    常更衣的下场虽然是连乔有意告发的结果,但她只是对楚源坦坦荡荡的说出事实,并未向他要求如何惩处。而今日这番话,则恰恰证明了她虽然有些私心,但秉性还是纯善真挚的。
    简直是得了便宜又卖乖。
    楚源笑着掬起她一捧青丝,“朕也不信你会是那等落井下石之人。”
    就说如此。小白花在当今社会虽然遭人唾弃,可是男人都很吃这一套呢。
    连乔垂下眼睑,将紫玉适才端来的一碗汤药慢慢饮下。
    楚源看见那热腾腾的乌色汤药,料想必定苦得厉害,皱眉道:“你还在喝药啊?”
    连乔放下碗盏,“都是小时候落水遗下的毛病,至今身子仍亏虚得厉害,杨太医说,这药暂时还断不得。”
    其实就是间接暗示皇帝:她身子不好,房事可不能太频繁了。
    楚源轻轻叹了一声,“朕原指望你为朕生下一个健健康康的小皇子,如今怕是不能够了。”
    笑话,生下来就让他没有母亲吗?
    连乔在心底冷笑,面上仍不露声色。她将一只细白的小手平摊在楚源掌心里,平静的看着他道:“臣妾福薄,不敢有非分之想,只要能得陛下的一线怜惜,臣妾就心满意足了。”
    次日她仍去何姑姑那里习练厨艺。第一次做得不好情有可原,皇帝虽然勉强吃下,可不代表次次都会忍受这种煎熬,要长久的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得长久的抓住他的胃。
    何云娘得知皇帝将那盘稀烂的牛肉韭菜吃得罄尽,当即就惊讶的张大了嘴——她那嘴都能塞下一个鸡蛋了。
    何云娘越发觉得这位连美人天赋异禀,倒不如说天生就有吸引男人的本领:皇帝的胃又不是铁打的,那样的东西都吃得下去,可见是真爱了。
    她认为连乔日后必成大器,如今唯一所缺的就只是皇嗣,便神神秘秘向她道:“美人,民间有个秘方子,行房的时候将一个软枕垫在后腰下,这般更易受孕。”
    连乔谢过这位老姑姑真诚的建议,默默地在黑名单上又加上一条:看样子体位也是需要注意的因素。
    转眼间,距离她最初承宠也有半个月了。临近那几天,连乔紧张的算着日子,希望这个月的月事如期而至——天知道,前世她多希望免除姨妈这层烦恼,可如今姨妈却成了她最亲切的亲人,真是世事无常。
    万幸,那一抹红还是如愿以偿的到来。连乔松了一口气,将脏物交给紫玉她们去收拾。
    唯有紫玉看着那月事带一声长叹,“可惜了,美人若能怀上龙胎该多好。”
    连乔笑道:“傻丫头,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绿珠在一旁振振有词,“用不着太心急,美人您福泽深厚,陛下对您又这样宠爱,迟早都会有皇嗣的。”
    整个怡元殿的宫人,包括那个初来乍到的何云娘,都一心巴望着连乔怀上身孕。唯独对于连乔而言,那身孕却如噩梦一般。
    她希望这噩梦永远不要来。
    杨涟再来请平安脉时,连乔便向他问询,“大人可知有什么法子,可以令女子避免受孕的?”
    杨涟诧异的抬头,上回不是还问他助孕的法子么,这么快又要避孕了?女人心还真是善变。
    连乔抚摸着手背上的隐隐青筋,款款说道:“大人也知,我如今虽得圣宠,毕竟根基还不稳固,一旦身怀有孕,势必不能侍寝,而别人却会趁虚而入。所以我才请大人助我一臂之力,暂时还是不要有孩子的好。”
    杨涟想了想,“微臣会斟酌着为美人开些避孕的方子,尽量不伤害美人玉体为宜。只是是药三分毒,美人也不可太肆意了,还是少用为妙。”
    “有劳大人费心了。”连乔微笑道,她趁势再问一句,“有没有一劳永逸的法子?”
    杨涟愕然看着她。
    连乔怕他生疑,摆手道:“说着玩罢了,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送走杨涟,她若有所思地坐回贵妃椅上。看来杨涟是个很谨慎的人,自己想向他讨要绝育的药物是不可能了。好在杨涟的法子虽然繁琐一些,但只要每天一碗避子药下去,也能免除后顾之忧。
    连乔对杨涟的医术深信不疑,心底的大石也放下了。因了这个,她平时在床笫之间总是束手束脚的,如今也稍稍放得开了,楚源自然更离不开她——男人喜欢的是外表温柔似水、床上却热情如火的女人,连乔很不巧,这两样都表现得很好。
    转眼已是九月深秋,金桂飘香的时节,又逢着穆皇贵妃的生辰,她决定在园中举办盛大的赏花宴。宫里的女人平时如一盘散沙,这种时候倒是异常的团结,只是在那和睦的表象下隐藏的也是暗流汹涌——谁知道笑脸背后是怎样一副嘴脸?恭维话里头又藏着怎样的毒箭?
    连乔也早早地起身,让紫玉绿珠二人为她梳妆。既是热闹的宴会,当然不能打扮得太简素,以免显得晦气;也不能太华丽了,免得夺去皇贵妃的风头。
    她将一只翡翠镶金的牡丹簪子撤下,“这个太招摇了,还是不要的好。”另取了一枚雏菊纹样的金箔花钿戴上。
    今儿是菊花宴,总归得应点景,何况牡丹有花王之称,难免有谋夺后位的嫌疑——宫里的女人最会在小事上做文章。老实说,连乔对那张凤座一点兴趣也没有,即便爬上皇后之位又如何,生杀予夺大权还是握在天子手里。
    何况,嫁给楚源这样的男人也未必是一件幸事。
    匆匆穿好衣裳来到御花园,连乔发觉她还算来得早的。虽说穆皇贵妃已经先至了,可是孙淑妃以及她麾下的几个嫔妃都还没到——也不知是睡晚了,还是故意给穆氏一个下马威。
    穆氏却也不计较,冉冉的走过来,她身边的庄嬷嬷手里还捧着一个硕大的托盘,里头摆满了各式各样刚采摘下来的新鲜菊花。
    穆氏笑道:“咱们都已经有了,妹妹也摘一朵戴吧。”
    连乔留意到她鬓边已簪了一朵嫣红的重瓣菊,想来穆氏自知并非正宫,所以不敢僭越。
    连乔就更不敢肖想皇后之位了,从容的选了一枝粉红菊簪上——在这个时候,菊花还是真正的菊花,众人尚未赋予它其他的含义。
    簪完菊,穆氏又请她吃寿面,“等会儿时候还长,大家伙儿的身子恐怕受不住,还是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这个穆氏还真是体贴入微,连乔只好感激的从庄嬷嬷手里接过那一小碗寿面,她早上其实不习惯吃东西,总是将就着吃些糕点对付过去,今早上也是如此,因此那寿面虽香气扑鼻,连乔仍觉得食不下咽。
    那庄嬷嬷偏偏在一旁笑道:“这是长寿面,用一根面条搓成了,美人可不敢咬断了,会折寿的。”
    连乔本想尽快了事,可她都这么说了,只好梗着脖子,哧溜哧溜的将那根面条吸进去。也不知是否强迫的缘故,胃里越发难受起来,忍不住便想干呕。
    穆氏看着她吃完面,才带着庄嬷嬷姗姗离去。连乔搭着紫玉的胳膊,无精打采道:“扶我到那边坐会儿吧。”
    紫玉担忧的看着她,“美人您近来总是如此,婢子瞧着总不大好。”
    “左不过是陈疾,难道还添出新病来?何况杨太医开的药我常吃着,想来应该无碍。”连乔说道。
    她估摸着应该是那避子药的副作用,虽然杨涟说他开的都是温和之药,但医生的话也不可尽信,谁知道是不是哄骗患者?
    好在连乔也只是追求它的主要作用,至于不良反应,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那避子药的事,她一个字也没跟紫玉提及,紫玉这丫头虽然忠心,但有时候也太多事,连乔可不想她到处嚷嚷。
    那边树下原坐着一位吴选侍,见她过来,忙起身行礼,“连美人万安。”
    连乔望了她一眼,这吴选侍和常更衣完全是两个极端。常更衣是高大丰满健壮,而吴映蓉却纤瘦苗条到一种境界,甚至可说病态的程度,加之她那矮小的个头,看去更像个未发育的孩子。
    也难怪楚源至今都未召她侍寝过,谁会对一个孩子下手呢?
    不过这位吴选侍的脾气倒是很好,虽腼腆羞怯了些,却是难得的善良温和之人——而非连乔那种装出来的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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