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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他出现在霍家家宴的那天起,他就不打算给她逃走的机会。
    或许周敬之说得对。
    他是该卑鄙一点。
    沉默的对视里,阮梨已经快要败阵下来,她觉得自己已经被霍砚舟看穿了。
    看出了她想跑路,想利用霍家拖延时间。
    “六……”
    “别跑了,我娶你。”
    阮梨:“……?!”
    第012章
    孙媛:【梨子,你放心,就算掘地三尺,我也一定给你找一个比霍明朗更帅更有钱的!】
    这是阮梨出门前,孙媛给她发的最后一条信息。
    现在,阮梨坐在茶室里,看着对面的男人,脑中自动对号——更帅更有钱。
    半个小时前,她鬼使神差地上了霍砚舟的车,十分钟前,这个男人阐明了他那句话背后的原因。
    “你不想嫁给霍明朗,但需要借霍家的势;我需要一位合适的太太,但不想随便娶一个。”
    他可真是个行事果决的商人,是个谈判高手,短短几句话没有一个字是废的,句句切中要害,蛇打七寸。
    既不用嫁给霍明朗,又能借霍家的势帮阮家渡过难关,这对现在的阮梨来说的确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但她也有自己的困惑。
    “为什么是我?”
    阮梨不相信以霍砚舟的身份和地位,找不到条件更好的,仅仅是他的好皮囊就足够具有迷惑性。
    事出反常必有妖,阮梨从来不相信天降大饼。
    霍砚舟浅浅抿了一口茶,抬眸,所有的情绪都敛在薄薄的金边镜片后,压在沉黑的眸底。
    “两家交好,知根知底,你本人简单、漂亮、人际关系不复杂。”霍砚舟微顿,“整个京北都在传两家联姻的事,我既然掌着整个霍家,就要有个交代。”
    阮梨终于见识了霍砚舟的谈判手段,在一个如此诡异的场合下。
    他甚至都留意到了两家联姻传闻的漏洞,毕竟京北盛传的霍阮联姻从来没有指名道姓是谁和谁联姻。
    不得不说,霍砚舟给的每一个理由都足够有信服力,除了……她简单漂亮。
    他是说她像个花瓶?
    霍砚舟不动声色,低头抿茶。
    阮梨需要理由,他可以给她许多个,且每一个看起来都冠冕堂皇。
    周敬之说他其实可以卑鄙一点,可真的开始诱她入局,霍砚舟发现,他可以做得更卑鄙。比如搬出整个霍家。
    从前,他不介意她自己慢慢想通。
    现在,他见不得她把自己困住。
    六年前犯过的错,他不会再犯。
    “不急,你可以先考虑。如果不愿意,再跑也不迟。”
    “……”
    他直接戳穿她,让阮梨有点尴尬。
    霍砚舟放一张名片在桌上,推到阮梨面前,“想好了,随时联系我。”
    阮梨没让霍砚舟的人送,又自己拉着箱子叫车回公寓。
    她需要独处。
    然后好好想一想,要不要与霍砚舟合作。
    在阮梨看来,这就是一场合作,她和霍砚舟各取所需。而现在,霍砚舟已经给出了他的合作诚意。
    小小的一个身影消失在夜色里,霍砚舟知道他的保镖会暗中跟着,并不担心。
    手机屏幕亮起,是周敬之的消息。
    【还回来吗?】
    霍砚舟难得有了回复他的兴致:【回】
    周敬之:【看来谈得不错】
    周敬之:【准备怎么办,先帮阮兴国一把?】
    霍砚舟:【结婚】
    私人会所某间不对外包厢,周敬之看着屏幕上的“结婚”两个字,低草了一声。
    他这两年修身养性,很少有事情能让他情绪波动。
    一旁的许荡诧异,“怎么了?”
    “没。”
    周敬之只是觉得,认识霍砚舟这么多年,还是——
    低估了他的不要脸程度。
    *
    周一,阮梨按时上班。
    甫一进办公室,就被老师蒋仲良叫住。
    “前两天说的青溪镇的项目,考虑得怎么样了?”
    阮梨想到霍砚舟也在等他的答复。
    蒋仲良倒也不急,笑呵呵道:“没事,你再想想。”
    阮梨想了一天,连带着晚上和同事一起出去吃饭都有些心不在焉。
    吃饭的地方是家本帮菜,之前徐浩力荐过,大家都说味道不错,环境也好,下次还来。
    但阮梨有点食不知味。
    她在想常驻项目的事。
    也在想霍砚舟的事。
    去洗手间的路上,隔壁包间有人出来,阮梨听到他们说——
    “那个啊,亚升的老板。”
    “哪个亚升?”
    “做饮料的那个。”
    “哦哦哦,我知道,和霍家联姻的那个。”
    男人讥笑,“也就是看在他是霍明朗未来老丈人的面上,不然谁给他攒这个局?”
    身边人附和:“可不,那可是霍家。”
    “这单子给谁不是给?卖霍家一个人情罢了。”
    “可惜我没女儿啊,攀不上这样的豪门。”
    阮梨从来都知道,在京北,阮家根本排不上号。鄙视链这种东西放之四海而皆准,富贵圈更甚,阮家大约就是在这个链条的最底端。
    父亲也在这儿?
    他又在应酬,那他肯定又喝酒了。
    阮梨看到阮国兴的时候是在华灯初上的街头,距离那家私房菜不远,熟悉的车子停下,阮国兴下车,撑着膝盖在路边的花坛吐。
    司机忙下车给他递矿泉水,阮国兴按着胃,迟迟没能直起腰。
    那一刻,阮梨才忽然发现,父亲好像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
    连鬓角都已经发白了。
    父亲不爱应酬,却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去赴饭局。
    他胃不好,却只能硬着头皮喝酒,喝酒才能谈生意。
    他常常说,我这辈子没什么追求,就想我的妻子和我的女儿能过上好日子。
    所以他辞掉了大学教书的工作,中年下海经商。
    阮梨问过他:爸爸,你最大的心愿是什么呀?
    他说:“我的笙笙健康快乐,平平安安,永远都是公主。”
    “还有呢?”
    “想自己长命百岁,能多陪妈妈和笙笙。”
    “还有呢?”
    “还有啊——”他说:“有机会的话,想回去教书。”
    教书育人,才是阮国兴最想做的事,擅长做的事。
    可他放弃了自己喜欢的事,创办了亚升。
    亚升——程雅芝的雅,阮笙笙的笙。
    这是父亲半生的心血,是他全部的希冀。
    视线里的父亲有些模糊,还有模糊的街景。阮梨抬手擦掉眼泪,吸吸鼻子,她当了阮家二十四年的小公主,这一回,换她来守护她的家人。
    所有的决定在这一个瞬间具象。
    阮梨摸出手机,才想起她没有存霍砚舟的联系方式。翻了好半天包包,才在最里层找到那张名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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