卉满对满面春风的谢桉打了声招呼,谢桉跟她都是不久前同届进入的集团,参加校园操盘手大赛时两人就认识了,他相貌英俊斯文,待人温和,即便是对待她这种怪咖也很照顾。
因为会上挨了批评,卉满心里还在咯噔咯噔拧发条,不过很快就缓解过去了,作为操盘手她的心理素质历来很强。
第二天,她被调到了新的工位,做第一批数据量化的小白鼠,屏幕上最先进新潮的软件在红绿色间狂跳,还伴随警报。
“红色亮起时代表你可以买入,绿色亮起时代表你可以卖出。”
“那我做什么?”
“你?你只是个下单机器,校对完成指令的机器。”
“我不思考吗?”
“思考个屁,你当机器这件事,本来可以用程序化下单替代的,可你那天撞大老板枪口了,这就纯粹为了折磨你。”
卉满为自己默哀了一秒,然后看着六张屏幕,神色古怪:“可我觉得软件播报的这个位置不适合买,这个位置也不适合卖。”
这混账盘口杀的她心神不宁。
“你是不是又觉得,你又开始觉得你觉得了,这可是大数据啊,跟着数据跑总没错的。”
胖主管这样教育她,有意报上次被当众打脸的仇。
卉满刚成年,大一肄业,毕业证都没有,她出身福利院,无父无母无背景,能被特招进集团全因为参加了一年一度的校园操盘手大赛。
这项含金量极高的赛事之前已经举办了好几届,参赛选手都是各大顶级高校里选拔的优等生,每个人都处在最好的年纪,带有天之骄子的意气风发感。
卉满就是在那场大赛中胜出,然后接过了谢晏集团抛来的橄榄枝,来这里实习,不过实习过程中她表现惊人,把一个拿来试水的垃圾券商的垃圾账户,一千万的资金在单季度内做到了40%的收益率,吊打了部门里一众操盘老手,要知道当时大盘已经连跌了10%了,巨大的超额收益率引来了主管的关注,召集全体操盘手开会,当众让她讲一下心得思路,她说不出来,表述不是很清楚,只是说我觉得这个地方该买,我觉得这个地方该卖。
“你做交易不能只靠你觉得!”胖主管冲她发出警告训诫。
“我觉得……”她改不过口来。
早在比赛之时,赛方就特意观察总结了每位操盘手的做盘风格,对卉满的盘风总结是两个字——无耻,很激进又很稳健,很流氓又很墙头草,没什么技巧,她是那种很典型的非典型天才型操盘手。
“主管,可从结果来看,说明我觉得是对的。”
卉满拽着嘴角,眼睛半眯了眯,享受着危险和高傲。
她当时的语气毫不客气,胖主管被噎了下,收益为王,事实摆在面前,其他入行已久的操盘老手们都低下头,觉得情何以堪。
一传十十传百,公司里都说横空出世了个妖孽。
眼下这妖孽抱着水杯,拧紧眉头不停喝水,红绿播报乱了她的节奏,让她一上午做的一塌糊涂。
下午收盘时,她整理了下桌面文件,觉得头痛欲裂,从她接触股市交易以来,从没有这么难受过。
她跟那个智障软件根本不同频。
她去饮水机接水的时候,听着水声,愣愣看着饮水机旁边的高大绿植,绿植又细又长的叶子垂下,像原始人的头发。
清朗男声打断了她的发呆。
“卉满啊,新软件好用吗?”
“不好用,难用到死了。”卉满转过身来,冲谢桉吐槽:“很智障的软件,真的很智障。”
她词汇贫乏,歪头想了会,若有所思:“设计它的人要么没做过交易,要么是亏穿仓位的傻逼。”
谢桉闻言笑了笑,似乎被她逗到了:“有那么难用么,悄悄告诉你,这可是大老板亲自参与设计的。”
“大老板是谁?
“就是昨天早晨大会上抓到你开小差那个。”
她点点头,记起那个罪魁祸首来了,这么一想就合情合理:“他那样的想法能设计出这样的软件很正常。”
她的话不轻不重,咕嘟咕嘟灌了两口水下咽,评价道:“真变态啊。”
这时,谢桉脸色骤变,对着她身后,喊了声叔叔。
卉满转过身,看到那个笔直走来的修长男人,大会上对她公开处刑的男人,她终于明白这种似曾相识从何而来了。
原来他是谢桉的叔叔啊,确实长的很像。
她傻不隆冬望着他,心想完蛋了,这下必死无疑。
一道如纱的黑色帘幔仿佛正垂下来,隔在对视的两人中间,散发冷意。
谢观停留片刻,而后径自转身走了。
卉满垂头丧气:“我是不是要被炒鱿鱼了?”
谢桉安慰她:“应该不会吧,应该啊,叔叔他都是公事公办的,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开除你。”
又补充:“但你还真是个刺头啊,他应该记住你了,你自求多福吧。”
“……”
一周后的某一天。
黄昏时分,已经是下午四点半了,卉满没有加班的习惯,于是背着书包回公寓。
她来到公司楼下,看到垃圾桶前站着个穿西装的高挑男人,腰很细,转过脸时,脸也很漂亮。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怀里抱着一大束盛大绚烂的鲜花,而且表情很犯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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