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个人缩在床角,之前尚能用木落安慰的‘不知者无罪’来自欺欺人,现在就像神明亲自下来为你盖章,说你有罪。你把脸埋进手臂里,任由杂陈的情绪将你淹没。
你在房间里呆了一个下午,还是屋子里若有若无的返潮气味将你的神经拉回现实。气味来源于你早上换下的衣服,那件湿漉漉的衣服就堆在角落,夏日尚未退去的闷热让它的气味变得不太美妙。
你忘记把它拿去洗衣室了。在苏家时换下的衣服都由侍女替你拿走,所以你来白教堂后也在理所当然地忘记,木落跟你说了一次后你就记住了,但那些壁画的出现干扰了你的思维,导致你又忘记了这件事。
真是的,你连这种小事都做不好,只会给人添麻烦。
你难过地起身去拿那件衣服,准备将它送去洗衣室。此时有什么东西掉了出来,你低头一看,是白鸽给你的戒指。
你差点忘记了。
你把戒指戴回手指,虽然不知道晚了这么久戴还有没有效果,但你也不想就此忽略白鸽的嘱托。
白教堂第九日,距离审判还有五天。
今天早上你起得格外的早,因为自你睡醒后就隐隐约约觉得要有大事发生,所以你一早就在教堂门口的台阶上等着。
你看着逐渐开始变黄的树叶,想着自己藏的钱够雇几个人去劫狱;想着如果离开青城你还可以上哪里去;想着大雁被赶走后会不会找不到睡觉的地方,然后这个想法在想到它也可能是‘外来者’的时候被瞬间打消了。
随后你又开始想你虚假的丈夫,虚假的孩子,虚假的情敌。你其实并不确定江芷是否也是‘外来者’,但你的心却强迫你这样想。
因为如果不这样想的话,你就太可怜了。
他们会这样对你,是因为你和他们‘不一样’。但如果江芷并不是他们那边的人,就证明哪怕‘不一样’,也是可以被爱着的。
只有你是得不到爱的。
这种想法只是冒出一点点就让你恐惧到战栗,所以你拒绝这么想。
就好像你不去想就不会成真一样。
在你进一步设想更可怕的可能前,白鸽来了。
它依旧扬着洁白巨大的翅膀飞到你的面前。看到你手上的戒指后它似乎很满意。
“那么,长话短说,有什么是我可以为你做的?”被你盯着,它在你面前突然显得有些不自在。
“白鸽啊,”你开口,“你可以为我带来监狱的钥匙吗?我的家人被关在牢里,我想要救他们。”
白鸽在听见你开口后瞬间就像你面前跳了两步:“你叫我什么?**,你为什么还这样叫我?你没有想起来吗?”
它的话语中有几个字像是被模糊处理了一样,你没有听清。但你还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应该想起什么,白鸽啊,如果你想帮我,就替我救救我的家人吧。”
白鸽突然变得很暴躁、或者说焦虑,它绕着你飞了几圈,不停地跟你说着些什么,但是那些话语在你耳中都化作模糊不清的言语,让你一头雾水。
“我听不清你在说什么,白鸽。”你看着它不断开合的喙说到,“如果你不能帮我的话也没有关系,我会自己想办法的。”
于是白鸽留给你的最后一句话你听见了一句清晰的粗口。
它飞走了。
又只剩你一个人了。
你看着手上的戒指,你明明有按照它的要求好好戴着,它却不愿意帮你。
骗子。
你吸了吸鼻子回到了房间。
你在床上又躺了一小会儿,房间的玻璃窗突然传出清脆的碰撞声,你起身打开窗,没看见什么人或是什么物,只有窗台上一串铁制的钥匙。
白鸽还是替你将钥匙取来了。
“谢谢你啊,白鸽。”你冲窗外喊道,也不知道它听没听见。
你开心地坐回床上,把玩着钥匙心想着也许下午就可以溜回城里雇人了。
你道谢的声音白鸽听没听见不知道,但木落显然是听见了。她匆忙敲开你的门,问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然后正正好看见了你手里的钥匙。
“这是什么?”她拿过你来不及藏的钥匙串,上面‘青城军属监狱’几个字格外分明。
“你还是想要去劫狱?”她问你。
你诚实地点头。
她被你的反应气笑了:“渺渺,你知不知道这样做有什么后果。且不说你一进城里就会被抓起来,就算你进了监狱,那里守卫森严,你真的以为你可以平安无事带出来那么多人?”
“我藏了些首饰在城里其他地方,可以拿它们去雇人跟我一起。”你弱弱地解释。
“谁会跟你去呢?”她看着你生气,“那些青城人都在巴不得看你去死,就算能雇到,你又能雇到多少人呢?”
你知道自己的计划漏洞百出,你也不知道自己出了教堂到底能走多远,但白鸽给你带来的钥匙又给了你新的希望,就好像只要你再努力一点就真的可以和家人一起逃走一样。
“这串钥匙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弄到的,但我不会把它还给你。你不要再想着去做不可能的事情了,这几天我不会让你离开教堂半步。”木落似乎坚定了信念,她将钥匙收好后就把你房间的窗锁了起来。这样你就只能通过门来出入,而你一旦出门,就会看见守在你门口的木落。她甚至把办公用的书桌都移到了门的旁边。
做午饭的时候她要离开你的房门口,似乎是怕你趁此机会开溜,她短暂地将你的房门也锁上,直到她将饭菜做好后才重新打开。
所幸她没有逼你在房间里解决午饭,但是在你吃完后饭后她就迅速端走了你面前餐具和盘子,她似乎很害怕你拿叉子做出什么撬锁的事情,所以什么都没给你留下。午休的时候你又被锁进了房间里。
“我知道我这样做非常不好,但我不能就看着你去做傻事。等到审判结束后我会放你出来,你想打我骂我都可以。”她把门锁上后难过地跟你讲。
“我知道的,木姐姐。”你靠在门后点头,“我不怪你。”你清楚的意识到她的所作所为对你并无恶意,她只是想把你可能遭遇的伤害风险降到最低而已。
她离开后你躺回床上盯着空白的天花板发呆。你仍然没有放弃你最初的想法。虽然你也知道你无能为力,并且直到最后都只能被关在这个屋子里。
想着想着你合上了双眼。
一场午睡一直持续到了傍晚。
你感到左手的戒指开始发烫,数不清繁杂的梦境入侵你的脑海,你睡得极其疲惫,仿佛梦中充满了比现实更让你不安的因素。
突然,在到达某个时间点时,你像是被噩梦惊醒一样坐起。
你涣散的视线开始聚焦于虚空中的某一点。
你想起了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