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绵缱绻，蜜糖般，腻人的甜。
他窝在她胸前，低低的笑如附骨之疽，钻进她的皮肤，深入她的内脏，敲得她骨头发酸。
毛茸茸的脑袋蹭上心口，留下软绵的愉悦。
浅的发，浓的眉，一双桃花眼潋滟着细碎的光，明明近在咫尺，却又似远在天边。
抓紧些，再紧些。
她刚收紧手臂，胸前的身影就立即分崩离析。
如烟般悄然散去，一点痕迹也无。
是真的来过吗？
“许枫、许枫——”
名字从舌尖坠落，掉入无人回应的深渊……
“程玉——”
“你还好吗？”
程玉已经很久没再梦见过那人了。
被唤醒后她仍喘得厉害，心脏像被人揪紧了般疼。
许，枫。
她掀开床帘，故作轻松地表示自己只是做了噩梦。
放下帘子后唇角立刻垂下来，关掉5分钟后响的闹铃，又看了眼睡前点开的朋友圈照片。
照片中一个男人懒洋洋地侧头背靠沙发，面向的是个妆容精致的娇媚女人，正含笑给他点烟，两双手凑得极近，近到让她觉得刺目。
她揉了揉脸。
真有够倒胃口。
不知是没睡好，还是“出名”后被人指点得不耐烦，又或是迫于修改器即将失效的压力，程玉这一天的气压都很低。
饭吃的没滋没味，课上得也心不在焉。
本以为下课了就能去办正事，没想到导员又在班级群里临时通知开会，说是一起商议下学期的助学金获得者。
于是程玉的脸更臭了。
每学期都搞一次不记名投票，每次投出的又都不是最需要的人。
形式主义的民主，不比明目张胆的专制高尚，反而成了决策者为掩饰自己无能的把戏。
将自己从结果中摘出，把矛盾留在学生之间，有够无耻。
她的视线落在林芳弯曲的脊背上。
她在想什么呢？又会怎么做呢？
前桌的韩梦突然转过身来，举起手机晃了晃她的眼。
黑字白底，上面写着：“投我，拿到钱请大家吃饭。”
一双杏眼忽闪，巴掌大的脸笑意盈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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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玉笑而不语，看着她心里念道：
【潜意识修改：诚实，袒露心声，毫不隐瞒，是大学生必备的品质。】
【叮咚——潜意识修改成功。】
“韩梦，你这学期还要这个助学金吗？”
“要啊，为什么不呢？”
女孩莫名奇妙地看着她。
“可是，”程玉停下手中转着的笔，笑意不达眼底：“我感觉你家境还挺好，不是吗？你用的iPhone，穿的名牌……”
“你知道什么？”
韩梦旁戴眼镜的小白脸转头瞪她：“她爸——”
话没说完，就被感到冒犯的女孩打断：“是又怎样，谁又会嫌弃钱多呢？”
方才嘈杂的教室立刻安静下来，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是没人会嫌弃钱多，”程玉慢条斯理地问：“但这是助学金，你觉得你和其他竞选者，比如林芳吧，谁更需要帮助？”
四周的人都竖起耳朵，唯有眼镜男小小扯了扯韩梦的衣袖。
可女孩像着魔了似的，根本不做反应，只顾着和程玉对呛：“她哪里配得到帮助？那么阴郁一个人，一天偷偷摸摸的，有什么都藏着掖着，给她还不如给我，我还能给大家花！”
直白的厌恶让众人惊愕不已，一时间鸦雀无声。
此时韩梦也发觉不对劲，转过身不再出声。
可说出的话终是收不回，即便受攻击的是个不受待见的小透明，但作为以可爱体贴闻名的班花，如此行为也让大家大跌眼镜。
安静持续到林芳起身离开的一刻，瞬间教室像被解了禁，一下恢复了日常的吵闹。
周围的男生更是献殷勤挤过来替她解围。
“梦姐放心，票肯定是你的。”
“谁投林芳啊，借个笔记都借不来，小气得不行。”
“就是，丑人多作怪，每次还都要争取，奖学金不够，连助学金都要抢！”
“我看她就是贪心，还撒谎，说什么家里在山区，年收入不到五千，这不纯搞笑！”
……
程玉听着头疼，收拾了东西准备离开。
“哪儿去？”李馨拉住她的包。
闻声众人皆回头。
“去警局，报造谣的警。”
背后说人的男生明显哽了一下，想反驳些什么，看程玉面色不善，最后只不爽地哼了一声。
“要我们陪你么？”
邻桌的宁雪扶有些担心。
“不用，”程玉留下张纸条起身：“我的票，帮我投了，导员那边我来解释。”
冷淡对韩梦及其舔狗小队进行一波眼神问候后，程玉大步走出教室。
“这也是个丑人多作怪。”
“喂！”
李馨踢了凳子一脚，将嬉皮笑脸的男生吓的一激灵。
“这么小的胆子，就别惹你程姐了吧。”
众人哄笑。
空荡的走廊铺满霞光，程玉一步步向光走去，果然在尽头听见了女生的哭泣。
做好事有始有终，总不能真就撒手不管吧？
她叹了口气，敲了敲洗手间的门。
女生明显被吓了一跳，看清是她后连忙打开水龙头遮掩。
哗——
两人在水声中隔着镜子对视，在林芳撤回眼神前程玉叫住了她。
“我偶像说过一句话。”
“啊？”
过于跳脱的搭话将林芳定在原地，冰冷的水从掌心中溢出。
“If you repress you depress, to impress, you must express. ”
言毕程玉转身，独留林芳在洗手台旁呆愣。
午后的阳光为她的裙摆镀上一层金光，细小的尘埃拥簇着她，向她离开的方向奔涌。
很久以后，林芳还能回忆起这个场景。
潮湿的房间里，一个冷脸的女孩和一句不算温柔的鼓励，就是那时她能抓住的，为数不多的光。
宏茂。
程玉看向人群的中心。
一个高挑的身影正手忙脚乱地比划着什么。
黑色的帽子被挤得有些歪扭，一张俊脸满是窘迫。
程玉暗笑一声。
这小子，可比她出名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