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久瑶小声呜咽着,依稀感觉到颊侧的指尖微动,抬起脑袋。
可少年安安静静的合着眼,仿佛那一瞬只是她的错觉。
哭过后的眼眶落下些许灼烧感,洛久瑶擦干眼泪,抬手去覆沈林的额头。
还是烫的,她的掌心也烫,却终究比他的额头凉些。
她起身,脚步虚浮着拿起块布巾,浸了水,想敷在他头上。
沈林却想到她腕上的伤口,倏然睁开眼。
与此同时,阁外忽而传来光亮,脚步声分迭而至。
洛久瑶烧得颇有些神志模糊,起身后更是头眼昏花,听到脚步声响,手一抖,打翻了水盆。
宫侍高声问询,沈林起身,拉过手还攥着布巾的洛久瑶。
他极快瞧一眼她腕上的细布,没有湿,又扫视周遭,拉着她躲入墙角的立柜中。
洛久瑶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懵懵懂懂地抬眼看,直到沈林将微凉布巾按在她的额头上才清醒几分。
立柜关合,大概是怕里面太黑,留了一道窄小的缝隙。
洛久瑶扶着布巾躲在柜子里,借着缝隙往外瞧。
宫侍走入,见沈林打翻水盆湿了衣摆,忙去寻干爽的衣裳。
阁外的灯影更亮,脚步声也更近了。
洛久瑶心惊胆战的躲在柜中,头脑因紧张愈发清晰,涌上心头的却是另一件事。
沈林方才是醒着的!
他醒着……那他听到了多少?
她神志不清的胡言乱语,都说了些什么?!
这样想着,她缩着身体靠在木板上,颇有些生无可恋。
宫侍去寻干净的衣裳未归,一众挟长刀的侍卫涌入房中。
“沈大人。”
为首之人朝沈林行了个礼,“明正司传唤,还请大人随我们走一趟。”
洛久瑶顿然警觉。
明正司隶属三法司,是先帝设下处理皇城中重案的司署,洛淮继位后曾欲废除,却因其中势力盘根错节,屡次有世家之人阻拦未能彻底废去。
但多年来,明正司的权利一步步被架空,时至今日已没有了在外查案的权利,成了第一重审讯重案疑犯,记录口供的地方。
大门敞开着,沈林不慌不忙地回身披了件外袍。
他问:“是谁人下的传令,因何事传唤?”
为首侍卫:“是明正司的冯大人,为的是贺尚书一案。”
凉风涌入,沈林轻咳两声:“贺大人如何?”
朝中皆知沈小御史的身子骨不算好,侍卫也知其今日在怀明湖落了水,见沈林面色发白,那人也不忍厉色以对,一五一十道:“贺大人,溺水身亡了。”
沈林面色平静,坦言:“我平素与贺大人无甚来往,今日被带来休息后一直留在阁中,大半时间昏迷着,冯大人怕是要白查一趟了。”
“大人说的属下不得而知,属下只是按上面交代的公事公办,还请大人莫要为难。”
见沈林面色坦荡,为首侍卫又解释道,“贺大人溺亡,据赴临春宴的人所言,贺大人曾与您单独交谈过——也就是说,最后与贺大人单独相处的朝中官员是您,冯大人这才命属下请您前去。”
沈林没有为难他的打算:“我随你们过去,但既已将我当做疑犯,也该让我知道贺大人是何种死状?”
涉及内情,为首侍卫不再应答,抬了手,身后一众人便要围上来。
沈林的视线越过众人,看向送来新衣物的宫侍:“方才我的衣裳被水打湿了,如今病未痊愈,跟你们去可以,总要容我更衣?”
为首侍卫思索一下,想着今日之事尚未有定夺,八成是与沈御史无关的,于是带侍卫退至殿外:“还请大人动作快些。”
房门关拢,沈林放下衣物。
他快步走至立柜前,将门开了半扇,轻声道:“殿下都听到了。”
洛久瑶:“你白日才说过贺家有些蹊跷,贺尚书后脚就死了。”
沈林点头:“臣如今背了杀人的嫌疑,殿下还是不要与臣走得太近。”
况且月黑风高,九公主出现在外臣歇脚的小阁里,也不合规矩。
洛久瑶却看着他,问道:“我若与你走得太近,会怎么样?”
沈林没有回答她,转身自案上取了只未燃的灯盏,又递来一只火折子。
“臣离开时会关拢房门,殿下等到阁中彻底清净下来再离开,便不会与臣沾上关系。”
他道,“此地无人,宫人不会留守,届时殿下若是怕黑,便燃一盏灯吧。”
洛久瑶心下微动。
一念之间,她自柜中直起身,又牵过他的衣袖,抬手轻轻贴了贴他的额头。
“沈林,你的额头还发烫。”
风寒未愈,再去明正司遭一场审问,可怎么撑得住?
沈林却扶她重新坐下,微微合拢些柜门:“殿下的手也在发烫,回去后还请好好服药歇息,伤处也别忘了涂药。”
“沈林。”
洛久瑶一手扒在门上,目光闪烁,“那些话,你都听到了。”
微凉的指尖触过来,轻轻将她的手推回柜中。
柜门吱呀呀的,关拢了。
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响过,房门再次打开。
外面忽而传来一声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