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京都的春风有些稀奇,想吟诗来着,到了脑海中就蹦出了这么一句。”
京都的春天和金陵的完全不同。
灵彦转头看他:“公子,咱们离京六年,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你怎地看起来一点都不高兴?”
“不高兴?有吗?”
灵彦心说,是啊,有啊。您看起来一点都不激动,至少远没有之前出金陵城那般。
萧公子伸了个懒腰,腰间环佩叮当,袖袍滑落,露出一截纤长的手腕。那手臂很细,成年男子一只手都能圈住。
他转身换了个舒服的位置。
“累了,不想激动。”
萧洄把手上的一沓信悉数扔在小桌上。
“瞧瞧,我这前脚才刚离了金陵,外祖母后脚就写信过来了。”
这信打金陵来,萧洄外祖秦家乃金陵城第二富的家族。在金陵的六年,萧洄娇生惯养,被人宝贝似的呵护着,要星星不给月亮,没少生出些少爷毛病。
就比如这出行用的马车,排场比知府还大。
但没办法,谁叫他们有钱。
“秦老夫人那是喜欢公子,喜欢你才想你呢。”灵彦呲着大牙乐道。
对这一点,萧洄倒是赞同,他从桌上拈起枚果子送入嘴里,没再说话了。
半晌,车前逐渐热闹起来,鼎沸的人声从四面八方传入马车内。片刻后,负责赶车的季风把车一停,靠在车门上,低声道:“公子,京都到了。”
萧洄这才起身,用折扇轻轻挑开另一扇窗户,一片繁华热闹的景象在他眼前展开。城门上,“京都”二字豪放不羁,似在向天下昭示着这座城的底蕴和地位。
据说,这是前朝某位大儒亲自提笔写下的。
透过那一大两小的三扇门,京都城便就在眼前了。
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这便是天下英雄尽入吾彀中矣的京都。
京都,一座梦想之城。
萧洄低眸,喃喃道:“真是好久不见了。”
他放下窗帘,靠在榻上闭上眼:“进城吧。”
过了城关,正式入城后,街道两边的小贩卖力吆喝着,食物的香气顺着风飘了过来。马车行到主街时,萧洄被一道刺耳的声音吵醒了。
“你他娘的还想跑,兄弟们给我把她抓回来!”
丫鬟模样的姑娘泪眼婆娑地挡在自家小姐面前,试图用柔弱的身躯建起一座壁垒。
“你们、你们简直欺人太甚!皇城底下竟然知法犯法!”
“法?那你倒是说说,我们到底犯了什么法啊?”
“我……”丫鬟一下卡壳了,她和小姐一般都待在深闺之中,今日若不是要接许久没回家的少爷,是绝对不会出门的。如今头一回没带家丁出行就撞上这事儿,以她的见识,哪里知道对方犯了什么法。
此人如此熟练的做法,想必是个惯犯,几个凶神恶煞的汉子围着她们,丫鬟虽然也怕,但她还是颤颤巍巍地伸着双臂保护自家小姐:“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怎么能做出这种事,他日我们定要告到大理寺去,让晏大人收拾你!”
“可笑,晏大人日理万机,哪有时间处理一个小姑娘,来人,给我拿下!”
“你、你别过来!——救命啊!有没有人救救我们啊……来个人啊……”
“小薇——”
被盯上的姑娘是当真好看,泫然欲泣求救的模样引得路人怜悯至极,但也都只是看着没人敢上前。
因为想要强抢民女的是王家人,王贺之王大纨绔。
王家,一个商贾之家。原本在京都的地位也就那样,但人家一支旁系的女儿竟嫁给了当今首辅的嫡长子、当朝户部尚书、大兴王朝八大才子之一的萧叙为妻。
从此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连带着王家在京都的地位也水涨船高。
而王贺之,便是王家嫡系一脉唯一的儿子。因为家中有人罩着,王贺之在城门口这一片简直是横着走,并且出了名的好色。
强抢民女这样的戏码每月都要上演几次,一开始也有人挺身而出。只是英雄救美的英雄往往下场都不太好,日子一长,也就没什么人敢上前了。
毕竟,就连官府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两位姑娘的哭腔跟长了脚似的直直传入萧洄车里,他迅速睁眼拍了拍车窗:“停。”
马车应声而停,萧洄将衣襟理好,拿上装逼用的折扇,起身:“下车,过去看看。”
……
北镇抚司。
萧珩大步跨入停尸房,不知道打哪来,身上带着的寒气竟然比房内的更重。
“结果如何?”
停尸房中央就躺着一具快烧成碳的尸体,仵作正小心翼翼地用小刀刮开表皮。除开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外,面前还站着一位青衫男子,光是看背影便觉此人气质非凡。
青衫男子道:“还在检查,不过快了。”
声音竟然也格外的好听。
萧珩点头,走去隔壁桌倒了杯茶,入口微苦,还凉。这位杀人用刑连眼皮子都不眨一下的指挥使迅速皱了下眉,一瞬即逝。
“停尸房的茶你也喝?”
青衫男子走过去扔给他一包用油纸包着的方糖。萧珩皱眉接住,打开往嘴里送了一颗,吃完还不忘呛回去:“你一个男人怎么还随身带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