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成叠的报纸要看,她经营的那家靠近五角场闹区的杂货店有成堆的日常帐目要算,有堆积如山的帐单要付,还有无数广告传单要撕毁扔掉。斯佳丽欣然吁口气,将座椅挪近桌沿。
她先检查墨水池里的墨水是清是浑,再看看笔杆用的笔尖是多是少,然后点亮灯。可能要熬到深夜才能完成这些工作;甚至今晚工作时兴许还要在办事桌上用餐呢。
斯佳丽焦急地伸手拿起帐簿时,一个搁在报纸上的大信封方方正正落入眼帘,她的手顿时在半空中缩住了。信封上只写着斯佳丽三个字,笔迹是瑞特的。
我不要现在看信,她立即想道,这只会妨碍我的工作。我不在乎里面写些什么,一点儿都不,我不要现在看。她暗自说,我要像吃点心一样把这留在最后。她抓起一把分类帐单。
但是她无法专心了,一再忘掉心算中记住的数目。她终于放下帐单,撕开信封。瑞特的信这么写着:当我向你致上最深切的慰问之意时,请相信我的真诚。黑妈妈的死是一大损失。我很感激你能及时通知我,让我赶去见她最后一面。
斯佳丽怒不可遏地抬起眼来,不再看这些又黑又浓的字迹。大声自言自语:“‘感激’个屁!你以为骗得了她,也骗得了我?真是个恶棍!”她真希望能烧掉这封信,把灰烬丢向瑞特的脸,对着他吼出这些话。咳!他竟当着苏埃伦和威尔的面羞辱她,她一定要对他报复。不论要花多少时间等待、计划,总会让她想出个办法来。他没有权利那样对待她,那样对待黑妈妈,对她的最后遗愿那样阳奉阴违。
我现在就把信给烧了,下文不看了,我决不对他的谎言看一眼!她伸手去摸火柴盒,刚拿起,又颓然放下。不看完其他内容,我会好奇死的,她自我招认了,于是低下头来继续看信。
她的生活会依然如故,瑞特在信中说。家庭一切开销由他的律师支付,多年前他就作出这样的安排,斯佳丽的银行帐户支出的一切款项,都会自动补足。她可以按照在目前经常光顾的商店开户手续,在任何一家新商店开户,商店届时再把帐单直接寄给瑞特的律师。换一个办法,她也可以开支票付帐,当然这些数目都会转进她的银行帐户。
斯佳丽心迷神醉地看完信。自从她被北军逼得走投无路,尝到贫穷滋味的那一天起,她对任何同钱沾边的事都感兴趣。她相信有了钱才有安全可言。她赚了钱就攒起来,眼看瑞特出手如此豪爽慷慨,不免吃惊。
这个笨蛋!我要是下得了手,尽可以把他剥夺一空。没准他的律师多少年来一直在虚报帐册,中饱私囊呢!
既然瑞特花钱毫不计较用途,想必他一定非常非常富有。我一向知道,却没料到他会这么有钱。不知他到底有多少钱埃由此看来,足见他仍然是爱我的。从没一个男人宠女人有如瑞特这些年来宠我这样的,除非他爱得她发疯了。而且瑞特还将继续供我予取予求。他一定对我感情依然不变,否则早已悬崖勒马了。哦!我知道!我知道的。他说的那些都是气话,他只是不相信我现在才明白自己是爱他的这话罢了!
斯佳丽把瑞特的信贴在脸颊上,仿佛握的是写信人的手。她要向他证明,自己是全心全意爱他的。往后他们就能快快乐乐过日子——成为天底下最幸福的一对了!
她在信纸上吻了个遍才小心翼翼地把信收入抽屉。然后干劲冲天,一头栽入核帐工作中。做生意是她活力的源泉。
一名使女叩门、怯生生地问她是否要用餐时她连头也不抬他说:“替我端盘吃的来,顺便生上炉火。”入夜天寒,她饿极了。
那一夜斯佳丽睡得既香又甜。她不在的时候,店里经营得很好。
一顿晚饭总算填饱了她的空腹。回家来真好啊!尤其枕下安然放着瑞特的信。
她醒来舒舒服服地伸个懒腰,枕下信纸簌簌作声令她笑逐颜开。
拉铃叫人送上早餐后,就着手草拟一天的计划。先去视察她的店。店里一定缺很多货。克肖记帐倒很胜任,就是没什么头脑。每次等他想到该进货时,面粉和糖早已卖光了;尽管天气逐日转冷,他恐怕连煤油,或引火柴都没有进货呢。
昨晚她报也没看,到店里去一下就可以省掉看报这一切麻烦。想要知道亚待兰大有什么值得一听的新闻,只消向克肖和店员打听一下就行了。
要打听到种种流传的消息就数杂货店最灵通了。人们在等待包扎货物的空档,总爱闲话家常。原来啊,大半时候她总是在报纸印售之前就已得知头版的各项消息了。她甚至可以把整捆报纸扔在桌上,不用看也不会漏掉一条新闻。
斯佳丽的笑容消失了。不!不行。她不知道玫兰妮的葬礼消息是否上报,她必须翻来瞧瞧。
玫兰妮
阿希礼
店里的事只得等等再说了。她有其他要紧事得先做。
我究意怎么搞的?怎么会答应玫荔代她照顾阿希礼和小博啊?不过毕竟已答应人家了。我得先去那里一趟。最好带潘西一起去,把一切弄妥再说。在玫荔葬礼上出的那场丑,想必已传得满城风雨了。她不该单独一人去找阿希礼,免得招惹更多的流言。斯佳丽匆匆走过粗厚的地毯,走到绣花的铃把手前,猛力扯铃。她的早餐呢?
哦!不,潘西还在塔拉。她得另外挑个使女,那个新来的丽贝加应该可以胜任。但愿丽贝加为她更衣时,不会愈帮愈忙才好。她得赶紧出门,办完她的正事。
当马车停靠常春藤街阿希礼和玫兰妮住的那栋小屋子前,斯佳丽发现门前的花圈已不知去向,只见百叶窗紧闭。
印第亚,斯佳丽马上联想到她。当然,她把阿希礼和小博带往佩蒂姑妈家去住了。她一定自鸣得意吧!
阿希礼的妹妹印第亚,从过去到现在,一直是斯佳丽的死对头。斯佳丽咬咬唇,衡量目前进退两难的困境。阿希礼肯定是带小博去佩蒂姑妈家住了。也好,如今少了玫兰妮,迪尔西也走了,没人管理他的房子,照顾他的儿子,对他而言这样做最明智。在佩蒂姑妈家可舒服了,家务井井有条,儿子也可以得到爱了他一辈子的两位女人的疼爱。
两个老处女!斯佳丽不屑地想着。她们动不动就为任何事大呼小叫。要是印第亚没跟佩蒂姑妈住就好了。斯佳丽还对付得了佩蒂姑妈。这个胆小的老姑娘连对一只小猫都不敢回嘴,不消说是斯佳丽了。
但阿希礼的妹妹可就不同了。印第亚最爱跟斯佳丽斗嘴,冷嘲热讽地编派她不是,把她撵出门。
要是她没答应玫兰妮就好了——可她偏偏答应了。“送我去佩蒂帕特小姐家。”她对伊莱亚斯下令道。“丽贝加,你自己走路回家吧。”
佩蒂姑妈家的监护人已经够多了。
印第亚前来应门。看到斯佳丽身上时髦的镶皮丧服,嘴角立刻浮出一丝不怀好意的微笑。
尽管笑吧!老鸦儿!斯佳丽在心中暗骂。印第亚的丧服是一片暗黑的绘纱,上面连一颗装饰用的扣子都没有。“我是来探望阿希礼的。”
她说。
“这里不欢迎你。”印第亚说着,就动手关上门。
斯佳丽伸手抵住“印第亚韦尔克斯!你休想当着我的面关上这扇门。我答应了玫荔,就算杀了你,我也得实践诺言。”
印第亚用肩膀挡着门,抵住斯佳丽两手推门的势头。僵持了一会儿,斯佳丽听到阿希礼的声音。
“印第亚,是不是斯佳丽来了?我想跟她谈谈。”
门打开了,斯佳丽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高兴地注意到印第亚气得脸上红一片白一片。
碰上前来过道迎接的阿希礼,斯佳丽轻快的脚步不由缩住了。他看起来一副病入膏盲的模样儿,黯然无神的眼睛周围是两个黑眼圈,从鼻孔一直到下巴颏几有两道深深的皱纹。大衣挂在萎瘪的身上,就像燕八哥的一对残破翅膀。
斯佳丽顿时心潮翻腾。她不再像过去那么些年来那样痴爱着阿希礼,但他仍属她生命中的一部分,在这么多年期间,他们有大多大多的美好回忆可共享。斯佳丽不忍眼看他如此受苦。“亲爱的阿希礼,”她柔声说道“来这边坐下。看你累成这个样子。”
他们俩坐在佩蒂姑妈家装饰精细却繁琐零乱的小客厅内的靠背长椅上,交谈了一个多钟头。斯佳丽很少开口。专心聆听阿希礼絮絮叨叨他说着过去一段混乱曲折的回忆。他一再诉说着他的亡妻贤惠、无私、品格高洁,以及她对斯佳丽、对小博和对他的爱。他的声音低沉,毫无感情,面带哀戚与无助。一只手盲目地摸索到斯佳丽的两手,自觉无望地使劲抓住,斯佳丽的骨头都磨痛了。她抿紧着唇,忍痛让他就这么握着。
印第亚站在圆拱形的门口,黑呼呼的,躲在一边冷眼旁观,一动也不动。
阿希礼终于打断自己的话头,像个迷途的瞎子般晃着头。“斯佳丽!没有她我活不下去了,”他呻吟道“我不能没有她。”
斯佳丽抽回她的手。她得想办法把他拉出束缚他手脚的绝望的侄梏才行,否则他必毁无疑。她站起身,弯着腰对他说“仔细给我听着,阿希礼韦尔克斯,方才我一直在听你诉说自己的伤心事,现在你好好给我听着。你以为爱玫荔、依赖玫荔的人就只有你一人吗?还有我,我对她的爱和依赖,超出任何人,甚至我自己所能想象的。我看还有一大批人也爱她,依赖她。但是我们不会因此而崩溃和心死。你却正是这样,真叫我替你感到害臊啊!
“玫荔地下有知,也会和我有相同的感受。你知不知道她为了生小博,受了多少苦?唉,我是知道的,跟你直说吧,她所受的那份罪,连天下第一壮汉都会送命。现在的你就是小博唯一的依靠了。你要玫荔看到你这副样子吗!你要玫荔的独生子因他老爹伤心得无法照顾他,而变成孤儿吗?你要因自己这副懦弱行为而伤碎她的心吗,阿希礼韦尔克斯?”
斯佳丽用手猛抬起他的下巴,强迫他眼睛瞧着她。
“振作起来!听到没有,阿希礼?到厨房吩咐厨子为你做一顿热餐。把它吃光。如果你恶心,就再吃一份。然后把你的孩子找来,搂着他,叫他别怕,他还有父亲会照顾他。照我的话去做。好好照顾你儿子。不时想着你身旁有人支持着你。”
斯佳丽仿佛被阿希礼握脏了手似的,在裙子上猛擦。然后走出小客厅,一把推开挡住去路的印第亚。
打开大门时,听到印第亚尖声安慰阿希礼:“可怜的宝贝儿,阿希礼。别理斯佳丽说的那些骇人的话,她是个妖魔。”
斯佳丽站住转过身,从皮包里拿出一张名片,丢在桌上。“佩蒂姑妈,既然你不敢见我本人,我把名片留给你。”她扯起嗓门叫道。
斯佳丽砰地关上门。
“只管走吧!伊莱亚斯,”她对车夫说。“随便去哪里都无所谓。”那栋房子她是一刻都待不住了。下一步该怎么做呢?她是否打开了阿希礼的心结?那些无情的话是那么逆耳——但她不得不说,不能任他如此自怜自哀下去,问题是对他有什么好处吗?阿希礼要真的爱他儿子,或许会为小博振作起来。哦!
“送我到亨利汉密顿先生的律师事务所去。”她对伊莱亚斯说。
大部分女人对亨利伯伯都很害怕,但斯佳丽可不怕他。她能理解为什么与佩蒂姑妈生长在同一屋檐下,会使他变成憎恨女人的怪人。
而且她知道亨利相当喜欢她。他说她不像大多数女人那样蠢。他是她的律师,深知她做起生意来如何精明。
斯佳丽不等人家通报就闯入他的办公室。亨利伯伯放下手上的信,抿嘴轻笑。“进来吧,斯佳丽,”说着便站起来“你这么匆忙赶来是要跟人打官司吗?”
她不顾办公桌旁摆着座椅,径自走来走去。“我真想一枪把谁崩了,但是不知道这么做有没有用处。查尔斯汉密顿死后,不是把他所有的财产全留给我吗?”她说。
“你比谁都清楚。别坐立不安了,快坐下来。他身后留下车站附近的那间仓库,已让北佬烧个精光。城外的那几块农田,依亚特兰大目前发展的情况看来,不久就会并入城区范围之内。”
斯佳丽屁股挨在椅子边上,两眼直盯着他。“佩蒂姑妈坐落在桃树街的房子有一半不也是他留给我的吗?”她一字字清楚他说。
“我的天啊!斯佳丽,你不见得要搬去那里住吧。”
“当然不。可是我要阿希礼搬出来往。印第亚和佩蒂姑妈的同情心迟早会把他害死。他可以搬回自己的住处。我会替他物色管家。”
亨利面无表情,眼睛却探索着她的脸。“你要他住回自己的房子,当真是因为别人过于同情他反而害了他?”
她昂起头。“活见鬼!亨利伯伯!你这把年纪了,还想作搬弄是非的人?”
“小姐,别把爪于抓到我头上来。坐回那张椅子,听我把一些残酷的事实说出来。也许你的生意头脑是我有生以来所见最精明的,但在其他方面,你却不比一个乡下白痴高明多少。”
斯佳丽沉下脸来,但仍按他吩咐,乖乖坐下。
“好吧,说到阿希礼的房子,”老律师慢条斯理他说“已经卖掉了。
昨天我才拟了文。”他抬手阻止斯佳丽插嘴。“是我劝他搬去佩蒂家住,卖掉房子。倒不是因为那栋房子会引起痛苦的联想和回忆,也不是因为我担心谁该负起照顾他们父于的责任,虽然这两点都需妥善考虑。
我劝他搬家是因为他需要卖房那笔钱来维持木材生意;以免倒闭。”
“你说这活是什么意思?就算阿希礼对赚钱的事一窍不通,也不至于倒闭。建筑商总是需要木材的嘛!”
“这也要看他们有造房子生意可作。暂且收敛你这种盛气凌人的态度,听我说完吧,斯佳丽。我知道你只对和你有关的事情有兴趣,其他的就算是天塌下来都不管。但是我要告诉你,两三个星期前纽约发生一桩经济大丑闻。一名叫杰伊柯克的投机商人失算破产。连带着拖累他的北太平洋财团铁路公司。还拖垮了一帮跟他有生意往来的投机商,这些家伙都是跟他的铁路生意沾边的,有些则是同他其他生意搭界的。被拖下水的人又连累到柯氏集团以外的商人,这一倒又有不少生意和不少商人纷纷给拖倒,就像纸牌搭的房子一样倒塌。在纽约他们称之为‘大恐慌’。恶劣的形势已迅速蔓延开来。我估计全国各地迟早会受到波及。”
斯佳丽一阵心慌。“我的店怎么办?”她不由嚷了起来。“我的钱怎么办?银行保险吗?”
“你存款的那家银行还算保险。我的钱也存在那里,所以我有把握。事实上,亚特兰大不可能受太大波及。倒的是那些大企业,我们做的生意还称不上大企业。不过各地的买卖交易目前已陷入停顿状态。
民众不敢贸然投资。那当然也包括建筑业。一旦没人肯盖房子,木材自然乏人问津。”
斯佳丽皱起眉头。“原来阿希礼的木材行挣不到钱了。我明白了。
可是,如果没人肯投资,他的房子为什么这么快就脱手?依我看来,要是真有什么经济大恐慌,最先惨跌的应该是房地产价格。”
亨利伯伯咧开嘴笑笑。“就像石头一落千丈。你是个聪明人,斯佳丽。那就是我劝阿希礼趁还脱得了手快卖掉房子的原因。目前亚特兰大还未受到经济大恐慌的冲击,不过很快就会蔓延到这里来。我们已经连续享受八年的景气日子——妈的,连这里的居民都已超过两万人了——但是没钱就没办法繁荣了。”他自以为足智多谋,放声大笑。
虽然不知道面临经济危机有什么好笑的,斯佳丽仍然陪他一起大笑。她深诸男人都喜欢有人捧。
亨利伯伯的笑声像水龙头突然断了水一样,嘎然而止。“好了。根据我的意见,现在阿希礼交给他妹妹和姑妈来管,理由十分充足。但是显然这种安排不合你意。”
“不,这种安排一点也不合适。你没看他现在的样子,简直如行尸走肉,可怕极了。她们只会帮倒忙,使他每况愈下。方才我开导过他,对他大声疾呼,尽力想唤醒他,赶快振作起来。但是我不敢说那样做有没有效。就算有效,只要他在那栋房子里多待一天,就振作不起来。”
斯佳丽看着亨利伯伯狐疑的表情,不觉气红了脸。“我不在乎你听到什么闲话或想到了什么歪处,亨利伯伯。我并无意追求阿希礼。但是我在玫荔临终时答应过她要替她照顾他和小博。真后悔答应了下来,可惜已经答应了。”
斯佳丽发脾气倒弄得亨利老大不自在。他不喜欢流露感情,尤其是对女人。“斯佳丽,要是你想哭,就尽情发泄吧!”
“我才不想哭呢。我气炸了!我得想出一些法子,你却帮不了忙。”
亨利汉密顿往椅背一靠,两手指尖相碰,双臂搁在大肚子上。一副律师相,几乎与法官无异。
“目前最帮不了阿希礼忙的人是你,斯佳丽。我说过要告诉你一些残酷的事实,经济危机是其中一项。先不论孰是孰非,你和阿希礼的关系曾经引人议论纷纷。幸亏玫荔小姐替你出头说话,大多数人才信了她。我要提醒你一句,他们是看在玫荔的情分上才信她的话,不是因为他们特别喜欢你的缘故。
“印第亚却尽往坏处想,还尽往坏处说。她纠集一小撮信她那一套的人。这情况不妙。但是人总是自会适应过来。甚至玫荔去世之后,情况还会这样动摇不定。谁真正喜欢破裂?谁喜欢改变?但是你就是不甘寂寞。唉,偏不。你偏要在玫荔的葬礼上大出洋相。你双手抱住她丈夫,硬要把他从许多人当作圣人的亡妻身边拉开。”
他举起一只手。“别说了!斯佳丽,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他的指尖又碰在一块儿。“阿希礼会一头栽进墓穴,摔断脖子。我当时在场。也看得很清楚。但问题不在这里,就你这么聪明的姑娘来说,你根本一丝儿都不了解这个世道。
“如果阿希礼扑到棺木上,大家都会称之为‘感动’。如果他这一扑不幸摔死,大家也会真正难过,但是对待忧伤自有一套规章的。社会需要规章才能拧成一股绳。斯佳丽,而你的所作所为却破坏了规章。你当众抱住别人的丈夫。你掀起了轩然大波,破坏了一场葬礼,这个仪式的规章是人所共知的。而你竟破坏了这圣人的殡葬仪式。
眼下城里没有一位女士不和印第亚站在一边了。就是说个个同你作对。你一个朋友都没有了,斯佳丽。倘使再与阿希礼纠葛不清,你会害他和你一样,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现在所有的女人全反对你。愿上帝帮得了你,斯佳丽,因为我实在无能为力。一旦基督的女信徒与你为敌,你最好别奢望她们有基督的慈悲心或宽恕胸怀。她们自己缺乏这副慈悲心肠,也不许别人有这副心肠,尤其是她们的男人。她们把自己的男人整个儿身心都占有了。
这就是我为什么一直远离误称为‘温柔乡’的原因。
“祝你一切顺利,斯佳丽。你知道我一向是喜欢你的。我也只能给你祝愿而已。事情已被你搞得一塌糊涂,就看你如何善后。”
老律师站起身。“别再给阿希礼添麻烦了。总有一天会有一位甜言蜜语的小姐来抢着巴结他。他就有人照顾了。你也别再把脑筋动到佩蒂的房子上,包括属于你的那一半。同时别中止你往常的做法,陆续把钱汇给我,支付房子的维修费。这样也算对玫荔有个交代。
“走吧!我送你上马车。”
斯佳丽挽住他的手,乖乖地走在他身边。内心却沸腾着。她早该料到亨利伯伯帮不了她的忙。
她得亲自调查清楚亨利伯伯说的话是真是假,是否真有经济大恐慌。最重要的是,存在银行的钱是否保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