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筠元扑哧一声笑道:“本宫有什么好生气的,就算人留下了,心也是不在这儿的,又有什么用?”
玉娇张了张嘴,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只能默默将榻上被褥理好,然后便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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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文锦就将那道赐婚的旨意送了过来。
昨夜赵筠元并未刻意再与陈俞提及这道赐婚旨意的事,并非是因为她不在意,只是她知晓陈俞既然是怀着愧疚的心思就那样走了,那这圣旨的事是万万不会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若是她在陈俞面前一再提及,反而会让陈俞心生怀疑,疑心她愿意如此乖顺不过是因着想那道这旨意罢了。
虽然事实确实如此,可至少眼下,不能将这一切戳破。
而陈俞既然一早便让文锦将圣旨送来,那便说明一切正如赵筠元所料。
圣旨中将二人婚期定在十一月的二十四日。
这也是赵筠元选的日子。
不管这场婚事最终能不能成,她也依旧用心挑选了一个好日子。
只是接了旨意,玉娇却极为意外。
等文锦走了,玉娇才怔愣道:“怎得将日子定得如此着急?算算余下的日子竟是连一个月都不到,这……”
赵筠元也知这日子定得确实急了些,只是奈何她余下时间不多,当真是等不了多久了,便也只能如此。
不过这般缘由,赵筠元自然不能与玉娇直言的,于是她便只是笑道:“这不是瞧着你这一颗心早已飞到徐静舟身上了么?”
玉娇听她语气调侃,又不觉红了脸,娇嗔道:“娘娘又打趣奴婢。”
赵筠元道:“见你们二人浓情蜜意,本宫也觉着高兴,你年岁也到了,本宫再舍不得你也不能耽误了你。”
又道:“往后你们二人成了婚,若想入宫来看看本宫,便往宫里头递个帖子,本宫知道了,召你回来住个几日也不是不成。”
如此,玉娇方才点了头。
圣旨下了之后又过了两日,便到了玉娇出宫备嫁的时候。
依着陈国的规矩,玉娇原本是要回家中备嫁的,可奈何玉娇与家中关系不睦,此时,赵筠元也一早便与陈俞道明,所以陈俞便索性给玉娇在上京赐了一座宅子用作备嫁之用。
圣上亲自为他们二人赐下婚事还不算,连同备婚的宅子也一同赐下,这自然是莫大的恩典,那赵氏知晓此事,哪怕再有旁的念头,也是没胆子再胡来了。
所以赵筠元自然满意。
玉娇出宫那日,赵筠元又将自个为她备下的嫁妆尽数给了她。
一些御赐的钗环首饰之类,给了春容或许寻不到用处,可是给玉娇却能有些用武之地。
并非是说她能将这些物件拿去变卖,只是若给了她,至少可以当做嫁妆,也能撑撑场面,总不至于白白浪费。
玉娇见她备了这样丰厚的嫁妆,本欲推脱,只是徐静舟却明白赵筠元的心意,劝着玉娇收了下来。
等他们二人离了宫,赵筠元的心也算是能彻底放下。
她算了算余下的日子,大约还有十日左右,便也开始分析起来,“如今春容与玉娇二人的事了了,我倒也别无他求,只是既然还余下这样多日子,那便好好想想这几日还能拿来做些什么。”
她思忖片刻道:“你们那儿有没有什么惊悚些的死法,譬如将人大卸八块之类?”
第四十三章
系统好似沉默了片刻, 而后勉强道:“这样会不会太夸张了些?”
赵筠元扑哧一笑,“确实夸张了些。”
又沉思道:“只是,还没想好到底以什么方式了结这条‘性命’而已。”
这确实是个难题。
以至于从系统告知她一切开始, 她就已经在思索这个问题了, 而直到如今,她还不曾想出一个答案来。
“我向徐静舟撒谎说我得了重病。”她又想起为了安置玉娇说出的谎言, 无奈开口道:“看来还是要圆下这个谎言, 103,倘若有太医来为我诊治的话, 可否让他检查出比如忧思成疾之类的问题?”
假如突然因为疾病而死去,似乎有些太快。
这余下的十日时间,赵筠元希望能用它来为最后的离开做个铺垫。
系统似乎又沉默了许久,它道:“好。”
赵筠元似乎轻松了许多, 她笑了笑道:“那就好。”
或许是因为怀着愧疚的心思, 陈俞竟然连着几晚都来了琼静阁。
只是都被赵筠元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敷衍搪塞了过去。
一回两回倒也罢了, 次数多了, 陈俞也并非傻子, 怎能看不出来赵筠元的心思。
他是陈国的君主, 不管去往何处都多得是人追着捧着, 如今见赵筠元这般姿态, 先前那几分愧疚心思也早已烟消云散。
只觉得赵筠元如此, 实在有些不识抬举了。
他向来不喜欢她这般性子, 那日见她一副乖顺模样,还以为她是想通了, 却不想如今又变回了原本那副模样。
实在让人厌恶。
赵筠元却并未在意这些, 余下的日子不多,她本来也并无兴致与陈俞去虚与委蛇。
只是, 为了最大程度的让他们二人不好过,她觉得,她还是要做出些深情姿态来的。
请平安脉的许太医过来的时候,赵筠元只余下六日时间。
其实原本按照赵筠元的身份,这许太医不说每日必须来请一回平安脉,至少隔个三五日是必须来一回的。
可如今,这位许太医却是隔了有大半个月不曾过来了。
其中缘由,便是不问赵筠元心里也清楚。
定不是因为这许太医性子懒怠,而是因着有心之人刻意为难。
不过赵筠元也并未有计较此事的心思。
许太医来时,见到的她正有气无力的躺在床榻上,面容白得近乎瞧不出半分血色来,乌发凌乱散落,无端让人心头多了几分压抑之感。
原本许太医这回也不打算过来的,只是赵筠元遣来的宫人一再说了,贵妃娘娘如今的情况实在不好,他想着虽说如今贵妃并不得圣宠,可若是当真出了什么事,怪到他头上,他也是承担不起的。
所以便还是来了。
只是来之前,他确实未曾想过赵筠元的情况竟是已经到了这般地步。
他犹记得第一回 见到这位娘娘时,是她方才回宫的时候。
他从不曾去过北岐,可却听闻过不少有关北岐的事情,他知道那是一个几乎一年到头都只有冬日的地方,草木花卉在那个地方都是不易存活的,有时候听着,他心里都会怀疑,那当真是一个适宜人类生存的地方吗?
可那里确确实实的孕育了一个国家。
而被留在那个国家过了四年饱受折磨日子的赵筠元,也平安回来了。
她回来那日,或许是为了逃避追捕,身上穿着是破了好些口子的粗布麻衣,浑身脏兮兮的,头发也只是简单的挽起,发间没有什么装饰,唯一有的不过是那根用来挽发的木簪子。
可她身上流露出来的,却是惊人的生命力。
许太医记得最清楚的,是她那双眸子,里边虽有疲倦,可却亮得惊人。
只是……
许太医回过神来,一步步走到赵筠元身边。
见她就仿佛一棵枯败的树,摇摇欲坠,了无生机。
他压下心头那些纷乱的思绪,将白色的帕子轻轻的盖在赵筠元的手腕上,而后小心翼翼的将指尖搭了上去,片刻后,许太医的脸色一变。
赵筠元捕捉到了他神色变化,正欲开口,却先剧烈咳嗽起来。
等猛烈的咳嗽归于平静,赵筠元手中那块锦帕上已经留下一片鲜红的血迹。
她刻意将那血迹展露于许太医面前,而后颤颤巍巍道:“许太医,本宫这是怎么了?”
许太医嘴唇微动,显然在斟酌着到底应当如何与赵筠元言说。
赵筠元垂眸道:“许太医直言便是,本宫的身子如何,其实心中也大约有数。”
闻言,许太医方才叹息道:“娘娘这大约是因为思虑过重,日日愁闷而不得疏解,时日久了,便积郁成疾了。”
又安慰道:“其实这都不过是心病,有些事,若是娘娘能看开些,说不定这病它自己就好了。”
“烦请许太医帮本宫开些安神的药吧。”赵筠元苦笑道:“旁的倒也算了,只是这几日连睡也睡得不安生,若有些安神的药,或许能好些。”
许太医自然应下。
赵筠元却又道:“许太医,本宫病重之事,还请勿告知圣上。”
许太医颇有些意外的抬起头来,“此事不小,若是告知圣上,至少……至少圣上也能多来瞧瞧娘娘,娘娘何必……”
“本宫如今这般模样,如何能见圣上?”赵筠元心中一片平静,面上却尽是悲苦神色。
见她如此,任凭是谁瞧了,都会感慨她对陈俞的一片深情吧。
只是许太医却还有些迟疑,“可是……”
而赵筠元却有些艰难地从床榻上爬起,作势要给许太医跪下,许太医被她如此举动吓了一跳,手忙脚乱要将她搀扶起来。
可赵筠元却道:“许太医今日若是不应允,本宫便只能跪地不起。”
许太医实在没了法子,只得点头道:“好吧,如此,臣也只能先替您瞒着了。”
见他应下,赵筠元面上才终于有了笑意,她又连连向许太医说了好些感激的话。
只是这许太医虽然应下了,但却也没有当真要替赵筠元保守秘密的意思。
方才出了琼静阁,他便转头往永祥殿去了。
他是贺宛的人,这事他可以不跟陈俞说,但却不能瞒着贺宛。
贺宛这些日子过得也算顺心遂意,毕竟皇后之位稳在她手还不算,陈俞似乎也对赵筠元彻底失了兴趣,偶尔贺宛提及这个名字,都能分明的从陈俞脸上看出厌恶神色来。
可见他已经彻底厌弃了赵筠元。
若说还有什么事是还不曾顺应她心意的,那便是直至如今,她腹中还并无任何动静吧。
只是这种事向来是可遇而不可求,加之如今的陈俞又只偏宠她一人,孩子的事,她倒也没有那么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