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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岑损道:“你这怎么照顾的,好歹人姑娘自己还是个医生,按理说不该生病啊。”
    傅宴钦呷了口茶,“不是生病。”
    “她家亲戚来了?”
    “也不是。”
    “你丫说话能不能别只说一半?”
    傅宴钦放下茶盏,嘴角微挑:“她怀孕了。”
    “……你牛逼。”林岑低哼,“合着那天打球跟我装呢。”
    女人捋了捋头发,红唇扬起,别有风情地接了句茬:“就你傻。”
    *
    又过了几天,陈西瑞的大姨妈如期到访,周姨收拾主卧卫生间的时候,发现了壁龛垃圾桶里用过的卫生巾,愣了半天,寻思这事儿好像有点不对劲。
    她坚信自己那天没听错,这姑娘的确说的是快要当妈了,眼下这情况……难道是孩子掉了?
    真要如她所猜,这话就不能贸然问,哪怕再大大咧咧的女人,流产都是元气大伤,伤身又伤神。
    憋心里藏了一周,某天晚上,周姨看陈西瑞吃喝不误,还有心情砸核桃剥榛子,于是便旁敲侧击地问出来:“西瑞,你买的那些婴儿服呢?我洗洗给你们收柜子里。”
    “洗了干嘛,我送朋友的。”
    周姨怔了下,神色复杂:“你没怀孕啊。”
    陈西瑞后知后觉:“嗐,我说最近大家怎么都不正常。”她将剥好的坚果扔进玻璃碗中,无奈一笑,“就算怀了,也没必要这么紧张啊,你们真是过于草木皆兵了,我之前去健身房,经常看见大着肚子的孕妇在那儿撸铁,那些孩子才叫正儿八经的赢在起跑线上,一生下来就有肌肉。”
    周姨:“……”
    “阿姨,那我今天可以跳操了吧,我已经饥渴难耐了。”
    “没怀孕怎么蹦都行,有人怕是要空欢喜一场了。”周姨自责道,“这事儿赖我,没事先问清楚。”
    “一点小事儿,问题不大,您别放心上,回头我哄哄他。阿姨,你把我那跳操垫收哪儿去了?”
    “我去给你拿。”
    粉色软垫重见光明,陈西瑞拖鞋踩在上面,跟着游戏里的3d人物,蹦蹦跳跳活力健身。
    蹦跶了半小时,她是气喘吁吁大汗淋漓,浑身上下热得快要燃烧起来。
    恰好门锁开动,傅宴钦从外面回来。
    周姨第一时间迎上去跟他说话,应该是告知了真相,男人的目光明显在她肚子上停留稍许,然后一言未发地脱了大衣走去主卧。
    陈西瑞不自禁皱起眉,这叫什么事儿啊,为什么她会有种假孕被告发的窘迫感?
    继续蹦了一会儿,她也进了卧室,先冲澡换了身干净睡衣,头发懒得吹干,像个幽灵在书房门口徘徊,举棋不定是否要敲门进去,最后心思一定,抬手敲了敲门,听到一声“进”,才轻轻拧开门。
    傅宴钦退出线上会议,掀眸看着她:“有事?”
    她用口型说:“我能说话吗?”
    “说吧。”
    “你是不是以为我怀孕了?”
    傅宴钦往椅背上靠,姿态放松随意,“衣帽间的那些婴儿服买给谁的?”
    “我闺蜜怀孕了,我给她家孩子买的。”
    “这么喜欢孩子,不如自己生一个。”他微微后仰,视线落在她脸庞,“你觉得呢?”
    “跟你生吗?”陈西瑞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口无遮拦蹦出句话,“咱俩生的那叫孩子吗,那叫野种。”
    傅宴钦薄唇紧抿,往前倾身,凌厉眼神直直盯着她:“以后别说这种话。”
    陈西瑞没再吱声,出身不由己,这道理连小孩子都懂,她不应该含沙射影,拿对方的出身当作攻击他的武器。
    “我出去了。”
    她关上书房门,逃离一般躲去了客厅,冷静许久,再回到卧室时,傅宴钦已经洗过澡,一身藏青色丝绒睡袍要敞不敞地套在身上,前襟袒露,紧实胸肌若隐若现。
    男人边翻阅书,边品红酒,可有可无撩她一眼:“来点?”
    “我不喜欢喝酒。”她道。
    傅宴钦将书折起页脚,合上扔一边,仰头饮尽杯中酒。
    也许是酒精的作用,那晚男人索取得厉害,后来屋内气温急剧攀升,她再一次领略到了性-爱的美妙,也意识到自己逐渐沦陷于欲望的漩涡。
    缓过来后,她感觉到了异样,扭头看去,“怎么了?”
    傅宴钦眼神幽遂,眼底的情潮已然褪去,反问了句:“你这几天是安全期吗?”
    陈西瑞看到了一只破损的套儿。
    她什么都没说,光着身子从床头柜里翻出一盒没拆封过的药,掰了一粒递进嘴巴里,想干吞下去。
    傅宴钦眼疾手快,虎口抵住她下巴,拇指和食指掐住两颊,将那粒白色药丸抠了出来。
    药混着唾沫滑落出来,舌苔上残留一片苦涩。
    傅宴钦急切凶猛地吻上去,眼神阴鸷:“瑞瑞,你还真会往我心上扎刀子。”
    陈西瑞面无表情:“我不想意外怀孕,之前就出现过一次意外,我永远都记得你当时的表情。”漂亮的杏眼水光潋滟,声音刺穿人心,“要不要我帮你回忆回忆……你他妈当时松了口气。”
    傅宴钦胸腔起伏:“所以,你是在报复我?”
    “我没有!”陈西瑞激烈反驳,“咱俩这种‘过了今天没明天’的关系,有必要整个孩子出来吗,及时行乐不就得了,我感激你雪中送炭,你也不需要对我负责,省得以后反悔了,多出来个拖油瓶,对谁都是拖累!”
    傅宴钦太阳穴青筋暴起,几乎是咬牙切齿:“过了今天没明天?”他笑,笑容阴冷森然,“你就是这么定义我们之间的关系?”
    突然一伸手,扼住她下巴,“陈小姐,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为什么有些女人的身体和心能分开,前一秒被我亲得身子发软,后一秒嘴巴比暗箭都伤人?”
    他一点点凑近,辗转含住了她唇瓣,“就像这样。”
    陈西瑞微张着嘴,任他施为。
    他继续:“我这人从小亲情淡薄,所以从来不信父子亲情那套狗屁说法,也没想过有孩子,但我这几天特别高兴。”他含住她耳垂,“好久没这么高兴过了。”
    陈西瑞静静流着泪,两败俱伤到底有什么好,人为什么要活得像只刺猬。
    “我在路上看到别人家的孩子,我就会想到你肚子里这个,性格最好别像我,老是惹他妈生气,也别像他妈这么缺心眼,容易被人欺。男孩我就教他滑雪冲浪,把他性格培养得爷们一点,女孩我就教她弹钢琴,小时候被逼着学过一阵,现在多少还记得点。”傅宴钦两眼猩红,哈哈大笑了两声,“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陈西瑞眼泪滚落到下巴,她抬手抹了一下。
    傅宴钦套上睡衣,低声道:“你先睡吧。”一个人进了书房。
    主卧是一个套间,橙黄色的暖灯下,陈西瑞失神地望着书房的位置。
    她的身体布满了暧昧的吻痕,脑子里乱成了麻,尽是茫然。
    想不出头绪,也忘却了好些个细节,仿佛一小时前忘我呻-吟的女人不是她。
    手机上的时间显示23:28,陈西瑞拉开抽屉,重新掰了一粒药吞进了肚。
    第83章 刺猬
    (二)
    她抱膝埋在腿间, 热泪不受控地从眼眶里涌出来,全部蹭到睡裤上,湿了一小块布料。
    世间文字千千万, 唯有情字最伤人。
    打小就善自洽的她, 这时候内心跳出一小人,化作观音菩萨的样子,温柔施以抚慰:没事儿的,西瑞,这世上比你悲惨的女人多了去了,中年离异被丈夫扫地出门,老年缠绵病榻无人照拂,说出来都是一把辛酸泪。你再想想化蝶的梁祝, 哭倒长城的孟姜女, 那都是刻在史书里的惨烈啊,这么一对比,你是不是比人家幸福多了?
    要不你多看几眼他那张脸, 多俊一富豪啊, 人没嫌弃你身材走形,也没嫌弃你吃得多, 一大把岁数还乐意陪你玩爱情游戏, 知足吧你!
    可是,角落里还蹲着一小人,颤颤巍巍地说:明明就是他做得不对。
    加湿器轻盈运作,雾蒙蒙的水蒸气四处散开, 仿若置身夜间山林的迷雾中, 她怔怔地看着相框里的自己——刚毕业的她,笑得青春活力, 眼角眉梢全是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房间里针落可闻,她能清楚听见自己吸鼻子的声音。
    委屈,愤然,还掺杂一丝秋后算账的快-感。
    她理不清这些情绪,抱膝埋头,继续当只不需要面对现实的鹌鹑。
    过了好久,傅宴钦走回房间,她感觉到头顶上方的压迫凝视,黑云压城一般的低气压。
    “你要这么怕怀上孩子,我预约时间去结扎。”
    陈西瑞泪痕未干,抬头与之对视,眼神里愕然了几秒:“不用,我明年就回去了,套儿破的概率跟彩票中奖差不多,要么就是你劲儿使大了,要么就是没买对型号。”撇了下嘴,闷声闷气道,“结扎干嘛呀,你以后不还得结婚生子,本来岁数就大,万一再丧失生育能力,以后更讨不到老婆。”
    傅宴钦指腹抹去她泪痕,情绪难辨地问:“药吃了吗?”
    陈西瑞不语。
    傅宴钦眼底闪过落寞,自嘲一笑:“从天堂跌入地狱的滋味,我今天算是领教了。”
    陈西瑞避而不谈这话题,拍了拍床沿,“你坐过来,我教你怎么挑选避孕套。”
    他侧身坐到床畔,目光流连在女人白皙如瓷的面孔上,睫毛湿润,鼻尖发红,楚楚可怜又倔强傲骨。
    陈西瑞打开自己的手机淘宝,从套子厚度开始说起:“这种超薄、零距离接触的,一律pass,容易破,你应该买……你有没有认真听啊?”
    傅宴钦眼色平静:“我习惯用超薄的,挨得近。”
    “我都说了容易破。”
    “跟厚度没关系,是劲儿使大了。”
    陈西瑞腾地面色赤红:“你怎么这样啊,严肃一点,咱们就当学术讨论行不行?”又点开其中的某一款型号,接着道,“以后要买就买这种,这种厚,结实。”
    “知道了,快睡吧。”嗓音低沉,透着冰冷的颓丧。
    陈西瑞掀开被子,发出邀请:“你不睡吗?”
    傅宴钦哑声反问:“你想跟我一块睡吗?”
    “那…那你不睡这儿,睡哪儿啊?客房又没有收拾。”
    躺在深灰的床褥里,陈西瑞埋头于男人胸前,深深嗅着来自他身上的味道。
    干燥清冽的洗衣皂香,健康的男性体味,以及被褥上两人交缠留下的气味,这些味道就像一剂安眠药,让人极容易产生精神上的依赖。
    “明天天气好,把床单换了吧。”她仰头,眼睫轻眨,“你脸皮厚,你去跟阿姨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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