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看出来了。”
“那你得好好感谢人家。”艾冉轻轻碰了碰她胳膊,调侃,“要不你以身相许吧。”
“哈?你也太能扯了吧,那种人会缺女人吗。”
从洗手间出来,陈西瑞就被邱晔安排到了傅宴钦身边,她明白这些人跟小艾一样,全都误会了,但也算歪打正着,毕竟这一圈人里头,她只认识他。
背靠大树好乘凉嘛。
“刚才谢谢啊。”她说得很小声,又掺杂些许稀稀拉拉的麻将声,音量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傅宴钦没看她,伸手在烟灰缸里摁灭烟蒂,“别误会。”
陈西瑞还算聪明,很快就反应过来他话里是什么意思,忙解释:“我没有误会什么,我很尊重您的,我一直拿您当长辈。”
傅宴钦感到好笑,食指敲了敲杯壁,“别干坐着,帮长辈添点水。”
“哎,好。”她起身,拿来茶壶倒水,傅宴钦接过水,落了句话:“陪你朋友玩去吧,我这儿不需要人。”
不动声色就将一场刻意的风月给推开了,陈西瑞乐得自在,拉着小艾坐到沙发上,看了好几回时间,想早点离开。
又玩了几圈,在场几位男士皆都尽兴,吩咐服务员走菜,陈西瑞没留下吃饭,跟傅宴钦和艾冉打了声招呼,直接就走了出去。
来时还是薄暮,出来的时候,夜幕之下,城市上空已经完全黑透,“销金窟”的门面更显幽静。
陈西瑞坐在石墩上等着小艾,肚子里饥肠辘辘,心想我真是个富贵不淫的女英雄。
等了将近两小时,陈西瑞背了50个单词,终于看见那帮人走出来。
她收起单词本,走过去挽上艾冉的胳膊,挺开心地说:“走吧小艾。”
艾冉让她稍等。
这会儿起了风,陈西瑞上身的针织衫将将好齐腰,腰部那块漏进来夜风,切肤感觉到凉意。
艾冉松开她的手,走去跟邱晔撒娇,那位邱总倒是很受用,贴面吻了她一下,叮嘱她到家回个信。
艾冉仰着头,神情娇羞:“你不送我啊。”
“早点回去休息,我还有事。”
“好吧。”艾冉妥协,声音娇滴滴的,“香奈儿新出了一款包包,好漂亮的……”
陈西瑞等得有些无聊,走到正门左侧,弯身欣赏造过景的绿化带,用手机软件识别各种花花草草,打发时间。
傅宴钦臂弯上搭着西装外套,目光无意扫向她。
“你这酒量是真不行啊。”楚孟潇拍了下他胳膊。
傅宴钦挑眉,嗓音是醉酒后的喑哑:“红的白的一起来,扛不住。”
“不会真多了吧?”
“还成。”
楚孟潇下巴一挑,指向陈西瑞:“换口味了?”
“我没周霖修的好胃口,这种实在吃不下。”
傅宴钦垂眸,慢条斯理地穿上外套,神情看不出一丝波澜,楚孟潇猜不准这位的心思,没敢妄下定论。
不过,他还是自作主张把陈西瑞安排到了傅宴钦的车上,陈西瑞笑嘻嘻地扯了个谎:“不用不用,我们也是开车来的,车就停在前面。”说完拉着艾冉就想走。
艾冉却反拉住了她,看了眼傅宴钦,笑语盈盈地应下:“那就麻烦了。”
司机仍是上次那个,好像是姓张,陈西瑞冲人笑笑,喊了声“叔叔”,艾冉先她一步坐上了副驾,她只能坐到后面去。
鉴于上回的经验,陈西瑞上车第一件事就是把手机放进了书包夹层,呲啦一声,关上书包,紧紧搂在怀里。
傅宴钦手肘支在车窗上,撑着额,漫不经心瞧她一眼:“手机放好了,别乱扔。”
陈西瑞微窘:“上回麻烦了,真不好意思。”
“不用不好意思,你那些东西也不是白送的。”
陈西瑞侧头直直盯向他,有些好奇,又有些探究,心里想的是他居然还会开玩笑,愣了几秒,笑呵呵地问:“那橘子甜吗?”
“特别酸。”
“酸的好,维c含量高。”
傅宴钦扯扯嘴角,脸上显出几分疲态来,索性收回胳膊,闭眼小憩。
陈西瑞尽量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掐着秒呼吸,五秒一次,以免频率太高搅扰人家休息。
艾冉在心里琢磨两人之间的关系,却没什么头绪,转过头来,原想跟陈西瑞讲几句话,见傅宴钦靠坐着睡着了,硬生生将那些话给吞了回去。
车内光线昏暗,时机也正好,她大胆打量起这个男人,浓眉,高鼻梁,嘴唇薄却有型,方才在会所,他一直没怎么说话,不像其他几位男士,左拥右抱高谈阔论。
有些男人的野心显在表面,有些则是藏在骨子里,前者巴不得剖开自己心脏,暴露那一点可笑的城府,后者才是真正的厉害,真正的深不可测。
“看上瘾了?”声音不咸不淡,薄薄眼皮缓缓往上掀,能勾女人魂的一双眼睛,有情也无情。
艾冉忙垂下脑袋,幸好光线暗,看不见她涨红的脸蛋。
陈西瑞解释:“小艾是在看我,因为我今天化了妆跟平时不太一样。”
艾冉心想,这傻姑娘。
傅宴钦没接她话,拧开瓶水喝了几口,酒醒了些。
艾冉语含歉意:“对不起啊西瑞,今天把你吓到了。”
“没事儿,咱们运气好,遇到活雷锋了。”陈西瑞劫后余生般舒了口气。
艾冉中途下车,完全把请她吃烤肉这事儿抛到了九霄云外,陈西瑞肠胃里一阵辘辘翻涌,饿得想用指甲挠窗玻璃。
离学校还有一段距离,她见傅宴钦睁了眼,没话找话地说:“今天太谢谢您了,要不是有您在,我指不定就……就失身了。”
说实话,这词儿从她嘴里蹦出来,她自己都挺不好意思的,且不说那位周公子对她压根没兴趣,更何况这词儿颇具古风,比较适合形容美人遭难,就像《红楼梦》里的妙玉,“可怜金玉质,终陷淖泥中”。
她嘴皮子一秃噜,捡过来形容自己,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要是碰到心眼跟马蜂窝一样多的男人,可能还要被指控是在勾引他。
“我的意思是……”陈西瑞较真地解释,“还好有您在,不然就要被他占便宜了。”
傅宴钦揉捏着太阳穴,“你想多了,他喜欢玩嫩模。”
“……”陈西瑞冷静斟酌了一会儿,居然没法反驳,“哈哈我只有嫩,没有模,肯定不能跟走t台的大明星比啦。”
傅宴钦没什么情绪地说:“想从这些人身上捞钱,光会拍马屁可不行。”
“我没想捞钱,顶多就是想蹭顿饭,但我最后不是也没吃嘛。”怕他不信,陈西瑞梗着脖子强调,“真的!”
“你今天夸大绅士的那位,家里有老婆孩子,最近正跟他老婆备孕二胎,你朋友难道不知情?”
他话里透着一股淡漠的讽刺,比之捅破窗户纸的尖酸刻薄,这种的杀伤力更强。
陈西瑞莫名心虚,扭头转向窗外,嘀咕道:“谁家谈恋爱还查户口本啊,我朋友怎么会知道他已婚已育。”
满街灯火,汽车奔流不息,这座城市永远在快节奏地运转着,她从书包里掏了张纸出来,把假睫毛撕了包起来,留着下车扔进垃圾桶,“我下次不会来这种地方了,除非八抬大轿请我来……”
傅宴钦微阖着眼,听她在自言自语。
送到地方后,陈西瑞学着北市口音,吼一嗓子道:“再见了您咧!大绅士!”
捞起书包,推开车门就跑了。
走在学校的梧桐小道上,陈西瑞饿得两眼直冒金光,心里还憋了股无处发泄的郁闷,手机倏地弹出来消息来,是林美珍在微信上问她生活费够不够。
她回复语音:“这周的生活费全部用来社交了,已经没钱吃饭了。”
半分钟不到,林美珍的嗓门扩音器般传过来,“哎呀我闺女真厉害,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知道谈恋爱,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你现在也没多懂。”
“还是你厉害。”
跟她妈扯了几句嘴皮子,陈西瑞一扫闷气,乐呵呵道:“快给我打钱吧妈妈,不能再拖了!”
第6章 章瑾
艾冉给陈西瑞转了两万块钱,备注:姐妹的辛苦费,么么哒^_^
陈西瑞数了两遍,确认后面是四个零,没忍住“靠”了一声,三观跟坐过山车似的,忽上忽下的一波三折。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收了吧,这可是你的辛苦费;不能收,想想怒沉百宝箱的杜十娘,人一青楼女子都比你有气节,你怎么越活越倒退了啊。
内心两小人做着激烈斗争,最终节操一方打败了龌龊一方,她没点转账,酝酿着编辑微信。
【小艾,我认为你现在的恋爱关系是不健康的,那些男的除了有钱,哪点比得上你?你年轻,漂亮,性格又好,说不定哪天就在娱乐圈大红大紫了!】
寝室是三人寝,另两个室友都没回来,陈西瑞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盘腿坐在椅子上吃新疆炒米粉。
粉放久了有点坨,口感欠佳,味道还是不错的。
夜风吹进头发里,盘旋在周遭的凉意渗进骨缝,她哆嗦了下走去阳台,顺便朝楼下瞭望一眼,楼底下站了好几对情侣,如胶似漆依依不舍,还在做着分别前的苦苦挣扎。
她注视许久,久到那些少儿不宜的画面在她眼中蜕化成模糊黑影,一抬手,嘭地关上了窗户。
艾冉没回她,那条发出去的消息石沉大海了。
意料之中,情理之外。
明明两人是可以交心的关系,以前甚至经常躺在一张床上谈天说地,聊帅哥,聊梦想,畅想未来趾高气扬的生活。
“你信不信,我一定会红的!到时候拿奖拿到手软,房门一拉开,全是金灿灿的奖杯!”
这是小艾最常衔在嘴边的一句话,她总是笑嘻嘻地捧场:“家里摆不下了可以放我家里,我在北市有大house!”
*
阳光晴好的早晨,傅宴钦一身名牌走进公司,笔挺西装,高级腕表,手工定制皮鞋,身上是乌木沉香的后调。
他是个有品味的男人,无论是衣品,还是对于艺术品的眼光,曾豪掷千金在佳士得拍卖行买下达芬奇的《莱斯特手稿》,那副珍品至今完好保存在他位于波士顿的家中。
除此以外,他在珠宝、钻石和红酒等领域皆有涉猎。
于他而言,艺术收藏不单单是一种激情投资,更是为了满足自身的心醉神迷,欣赏一切美,也珍藏一切美。
所以,即便陈西瑞在短短一周之内,与他不期而遇了两次,算得上挺有缘分,他对这个长相普通的女孩并没有特别深刻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