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夫人好。”
齐鸿不知道该怎么唤,听说顾绯的母亲原先也是书香门第人家,后来嫁了顾父,顾父命薄早逝,才家道中落了去,叫声夫人也是尊称。
“快坐快坐,阿绯快些去沏茶水来,再多拿些饼予齐郎君。”
那顾夫人常年缠绵病榻,身子瘦弱得很,脸色苍白,明明三十岁的人,瞧着竟疲老许多。
“不妨事不妨事。”
齐鸿摆摆手,局促得很。
顾绯轻笑地看他一眼,似是安抚:“齐郎君坐吧,我去拿些茶水来。”
说完便进了里屋,院里只剩齐鸿和顾母。
顾母细细地打量着这青年,虽说比阿绯年纪大一些,但看着忠厚淳朴,身体也强壮,是个经常做活的样,不似个懒惰的人,瞧着长相也舒服,性格若也温和容让些,阿绯那脾性,也能合一二
“听说齐郎君十分喜欢我家的酥饼,见小女未开张,还特地来关心,劳烦挂记。”
齐鸿坐下,坐姿中规中矩,甚而有些僵硬,他紧张地咽咽口水,缓慢道:“夫人家的酥饼花香味浓,也不是甜的腻人,我觉得甚好。”
他不是个善言辞的人,平日里一天说不到十句话,这下突然说这么多话,心里不免斟酌自己说错没有。
“齐郎君哪里人?家中几口?我好按着量一会让阿绯给你准备着。”
“不用不用,我家就我一人,父母去世得早,只留城西外的一套房屋庇佑。”
顾母听了,眼中有些歉疚,一方面也觉得心疼。
不由想到自己,若是以后她也去了,阿绯在这世上也是一人
顾母眼神一黯,有些哀伤,齐鸿以为她是觉得自己可怜,忙劝慰:“夫人不必觉得失礼,虽我父母早逝,但我有手有脚的,自己也能好好养活自己。”
少年笑得憨实,语气真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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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母一怔,又欣慰一笑,掩唇咳了几声。
“齐郎君平日做什么营生?”
“我什么营生都做,平日里去山里打猎采菇买卖,也做木活,帮人搭屋修器具,闲来撑船渡客,反正都是些力气营生。”
齐鸿说着,底气有些不足,声音弱下来。
顾母是书香门第出来的,那登徒子父亲是县令,家中殷实,又在书院读书比起来,才子佳人,两家反而要相配一些。
不对他对顾娘子只是心中有好感,怎么想到这层了。
而且那登徒子怎么配得上顾娘子!
“茶水来了。”
顾绯端着茶水和花酥饼出来,花香与茶香交缠在一起,沁人心脾。
“我也有些乏了,阿绯好好陪着齐郎君,莫失了礼仪。”
“好,娘亲且去歇息,我晓得的。”
顾绯想扶,被顾母按下手,颤颤巍巍着步子回了屋里。
“齐郎君,请喝茶。”
顾绯坐下,将酥饼往他那处一推。
“今日实在感谢,可我怕薛辰不会善罢甘休,齐郎君要不远行躲躲。”
心情平复下来,顾绯现在最为担心齐鸿。
县令老爷平素名声不错,但自己最疼爱的儿子挨了打,只怕不会善了,瞧着薛辰那模样,伤也不会太轻
“那登徒子打了也便打了,顾娘子才要小心,我看这厮没吃着教训。”
齐鸿想到那人临走前的一眼,就觉得心不安定。
“虽我不该说这话,但那人不是个良人,顾娘子慎重。”
他初时听说县令小公子看上了卖花酥饼的顾娘子,他心中酸涩,但打听这郎君不错,家世也好,倒也是一段佳缘,没想到那厮竟然是个花心的。
那日撑船听着那厮说顾娘子只配为妾,清白人家的姑娘,怎么配不上了?后又瞧着那厮与同行的小娘子纠纠缠缠的,好似互通情谊。
他摸不准顾娘子的心思,又怕坏了人家的姻缘,见她几日未出来买卖,才来一问,顺道提醒,却没想到撞破那厮兽行,救下顾娘子。
能与顾娘子这般在庭院里吃茶说话,倒是他从未想过的。
“我晓得的,我亦不想与他纠缠,拒绝了几回,但都没什么效果,甚是烦人。”
顾绯也很无奈,薛辰不知是瞎子还是聋子,她驱逐了那么多回,还是狗皮膏药一样黏上来,今日还轻薄她
若是为此连累了齐郎君
“下回他再来,你与我说,我再教训教训那不知礼义廉耻的小子!”
“呵,好啊。”
顾绯看着齐鸿一副就要打人的势头,轻笑出声。
心里流过一阵暖意,她七岁丧父,与娘亲两人过活,父亲去世后,娘亲身体也不大好,生性温和,出去买卖,总被那些地痞村夫占便宜,她只得态度强硬些凶狠些,才能将这些人驱退,后来干脆就自己抛头露面地去卖东西,反正她性子硬,也没人敢来惹她。
如今有个人来作出维护的动作,倒让她品出些被宠护的温暖来。
“谢过齐郎君。”
齐鸿被她这么看着,又红了脸,惹得她笑,自己一时手足无措,也不知说些什么,只得跟着傻笑。
两人又闲聊了两句,齐鸿告辞,顾绯包了酥饼给他,推脱几番,还是不好意思地拿走了。
齐鸿前脚刚走,顾绯叹一口气,回屋换了衣服,便出门往县衙赶。
今日错在薛辰,她得先发制人,免得齐鸿平白受难。
那人看着是个爽利纯善的性格,只怕到时候问到,会为了她的名声隐去她被轻薄的事,只承认自己打了薛辰,辩白的理由都没有,吃牢饭是肯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