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一滴血从那道微小的伤口滴落下去。
沈辞年瞳孔放大,他此时已经没有力气了,眼前也出现阵阵黑色,他执拗的望着陆逢的方向。
眼前的人腹部大半被贯穿,陆逢不知道甚至不知道该如何碰他,他无措的蹲下来,用极轻的力道托住沈辞年的身体,他脸上一片空白,只知道不停的安慰着沈辞年:“别怕,他们去拿治疗仪了,等会儿就帮你将这个拔出来,不会有事的。”
他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沈辞年,“不会有事的,肯定不会有事的。”
沈辞年咳嗽了一声,口中涌出血,他费力的伸出抚摸着陆逢眼角的那道伤口。
美瞳不知何时消失了,暗红色的眼底映着陆逢恐慌崩溃的样子,沈辞年却他突然扯着嘴角笑了一下。
“笨蛋。”
不知是在骂自己,还是在骂陆逢。
在一切接近不可挽回的最后一刻,沈辞年终于想通了困住自己半生的问题。
眼前的人渐渐的与早就消失在时光里的,十六岁那年的沈辞年遇到的人重合在一起。
眼角的伤痕,染血的战衣与近乎崩溃的眼神。
他想起了最初时候见到的陆逢,他穿着的睡衣,分明是两人共有的情侣款,沈辞年的是白色,陆逢的是黑色,因为很喜欢这个材质与款式,陆逢定了很多同样的。
所以最初的那几年,沈辞年见到的陆逢,一直都穿着同款的睡衣。
他想起了每次见到喻与,对方都要拉着他看陆逢的照片,现在想来,其实是一次次苦心的提醒,而他却从未接收到。
他想起了十八岁那年,愚蠢的自己害的陆逢不得不死去的记忆。
他想起了更早之前,一次次见到陆逢坚定的朝着自己伸出的手与漆黑的棺材,虚伪如戏剧的葬礼。
也想起来深海之下,陆逢浑身是血,笑着对他说:“乖,闭眼。”
沈辞年无力的闭上眼,一滴眼泪自眼角流下。
时至今日,他终于明白,原来,命运从不曾薄待他,他经历千辛万苦,想要一颗星星,为此费心筹谋,自顾自伤,也伤人,却不知,原来早在最开始的时候,星星就已经属于他了。
可,不该是这样,星星就该高悬天际。
他错了。
错的彻彻底底。
“什么?”,陆逢慌张的叫他,“年年,别闭眼。”
沈辞年声音很轻,他的内脏应该受伤了,喉咙里不断的涌出血来,顺着脸颊蜿蜒而下,落在陆逢托着他的手掌上。
“陆逢”,他声音虚弱,可陆逢却莫名的听出了坚定,“别救我了。”
陆逢猛地睁大眼睛,“年年,你在说什么啊?”
他不敢相信,沈辞年竟然能说出这种话。
可沈辞年却没有再回应他。
陆逢心里骤然一慌。
……
沈辞年受的伤太严重了,需要人工进行缝合,陆逢靠在医院的走廊上,大脑一片混乱,几乎什么都无法思考,全部都被沈辞年占满。
他脑海里一遍遍循环播放着沈辞年浑身是血的闭着眼睛,告诉他,“别救我”时的模样。
这个时候,他就又觉得,沈辞年爱不爱自己,属不属于自己都不重要了,他只想要沈辞年活着。
凌晨两点,手术室终于被打开,医生们推着治疗仓出来,陆逢连忙迎上去,“怎么样?”
其中一个医生停下来,摘掉口罩,叹了口气,“这种程度的伤对于一个3s级的omega来说不算致命,执行官之前受过比这更严重的伤,最后还是恢复如初了,只是……”
陆逢:“什么?”
医生一字一顿道:“执行官精神领域非常差劲,已经影响到了身体,导致他现在情况很危险,但我们没办法干预。”
“简单来说,就是……执行官没有求生欲,他不想活了。”
医生是沈辞年的部下,他定定望着陆逢:“你对执行官说了什么?”
陆逢脸色瞬间惨白:“我不知道。”
他记得,当时是沈辞年主动攻击的那架飞船。
他当时以为沈辞年是不顾生死也要带着人一起离开,可沈辞年却亲手将那架飞船炸毁了。
他完全想不到沈辞年的动机。
至于对他说了什么?
陆逢哪里舍得,即便是在最恨他的时候,陆逢都没有对他说过一句狠话。
他闭了闭眼,努力让自己从恐慌中出来,让一片空白的脑子重新转动起来。
骤然又想到了另外一个可能。
沈辞年在察觉到飞船里的人是假的后,突然想开了,也不想要自己这个替身了,于是他不顾一切的将戏弄了自己的飞船击毁,自暴自弃的告诉陆逢:“别救我。”
陆逢全身血液冻结,好像置身万里冰封的雪原,半响,他问:“怎么救他?”
医生:“要想办法唤起他的生存欲望。”
……
陆逢要了一个双人治疗仓,将自己全身消毒之后,他躺在了沈辞年旁边,与他轻轻说着话。
他其实有很多话想要告诉沈辞年,但都难免带上一些让人不太愉快的话题,于是说着说着,又转向了讲故事。
他给沈辞年讲那些狗血的替身故事,故事里,每一个渣男主角最终都发现白月光不是真爱,被辜负的替身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