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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一早她便起来了,去看望锦嘉。
    进到院子里,看见守在门外的两个丫鬟,问了句,“公主如何了?”
    丫鬟正要回答,就听到里面传来谢锦嘉虚弱的声音,“阿泠,你进来罢。”
    云泠推门进去,然后立即把门关上。
    稳婆说,这个时候是不能见风的。
    房间里点了安神的香,窗户都紧闭着,生怕进了一点风。
    桌上还有一碗浮着热气的补汤,却好像一动未动。
    谢锦嘉由丫鬟服侍着用软枕垫着靠躺在床头,她脸色还有些白,青丝披散着,原本生动明媚的眉眼此时看着竟然好像没了生气。
    眼里带着一丝哀伤,直直地看着云泠。
    云泠见她这幅模样,心下一颤,快步走到床边,轻声问,“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我现在让郎中过来给你把脉——”心急如焚地便要去唤人。
    谢锦嘉紧紧握着她的手腕,“我没事,你放心。早上祖母已经让郎中来看过了,只是身子有些亏损,养养便好了。”
    “昨天……多亏你了,若不是你,”锦嘉苦笑了下,“或许我已经没命了。”
    那样危急的时候,是阿泠,当机立断不要孩子也要保住她的命。
    好像无论什么时候,阿泠永远都会站在她身边。
    在宫里时也只有她,不会嘲笑她是个草包公主,对她处处维护。
    这样好的阿泠,原本这辈子能和她做一家人,谢锦嘉真的真的很开心。
    可是……好像不成了……好像不成了……
    云泠回握住她的手安抚,“都过去了,一切平安。你刚生产完,别多想了,对身体不好。”
    转头看了看,“哥哥呢,他去哪里了?我让人叫他过来好不好?”
    谢锦嘉立马连连摇头,“不要,不要叫他。”
    她的神情更哀伤了,“我现在不想看见他。”
    云泠的心好像被扎了一下:“怎么了?”
    滚烫的眼泪从谢锦嘉眼里滚落,像是再也控制压抑不住,她的眼泪一颗又一颗,重重砸下。
    谢锦嘉红着眼,泪眼朦胧地看着云泠,慢慢地说出一句话,“阿泠,我想与你哥哥和离。”
    云泠担心了好久的事,似乎终于在这一刻变成了现实。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
    和离之事,似乎已经板上钉钉,再无回旋的余地。
    可是萧府上下,谁也不知道他们要和离的原因。
    云泠只知道锦嘉看上去已经完全死心了,连孩子也不要。
    她对云泠说,“阿泠,我这一生没心没肺活到了现在,想要什么就去追,想得到什么母妃都会帮我达成。从我十几岁时就追在你哥哥身后跑,从没考虑过深思过什么。”
    “可我这一生终究过得太愚蠢了。”她道,“阿泠,我已经累了。”
    而萧祁白,竟然也默许了和离。
    云泠实在不明白,试图问,“哥哥,真的要如此吗?可你明明那么在意锦嘉,为什么……”
    萧祁白脸上表情看着依然沉静,最后闭了闭眼,只哑声道,
    “命运弄人。”
    “我早知,这一天到来时她不会原谅我。”
    云泠怎么也不明白,明明之前还好好的,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
    而且,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们谁也没说,云泠猜不出,却隐隐觉得这件事可能和愉妃娘娘有关。
    到底是什么呢?
    云泠心急如焚,想弄清楚却不得其法。书房已经被哥哥锁住了,她什么也不可能查到。
    而听到公主要与哥哥和离的消息,祖父整日叹气,祖母也病倒了。
    整个萧府都笼罩着一层乌云。
    云泠也愁眉不展,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是个连自己的感情都分不清的人,又怎么能清晰别人的情感呢。
    这时,门外丫鬟来报,去观云寺探望柳氏和萧明容的萧父回府了。
    云泠连忙起身去迎,虽然她对这个父亲没有什么感情,萧父也并不在意她,但他还是在意萧祁白这个儿子的。
    他作为父亲,现在祖母病倒,家中事也该和他商量商量。
    脚步匆匆地出了院子,就看见萧父一脸肃容地走了过来,看样子应该已经知道了。
    云泠走了过去,对他行了一礼,刚唤道,“父亲,我——”
    就见萧父冷着脸厌恶地对她叱道,“丧门星。”
    云泠身体一顿。
    萧父却再也没看她一眼,挥袖直接离开。
    绿衣绿水见状连忙上前搀扶住云泠,有些磕巴地道,“老爷、老爷怎么如此说小姐……小姐不要难过……”
    云泠只有一瞬间的怔愣,现下已经平静下来了,她摇了摇头,“没事。”
    她知道,萧父是把哥嫂和离的怒气发到她身上了。
    以前云泠只是猜,萧父对她没什么感情,但直到刚才她终于明白,她这个亲生父亲并不亲近她,喜爱她,甚至,对她是有厌恶的。
    明白了这点,云泠虽然终究不可避免地有些失落,但也让自己不要放在心上。
    转身也匆匆进了后院。
    她打算去祖母的院子一趟。
    却没想到萧父也在里面,不知道萧父与祖母说了些什么,云泠便决定先行离开。
    可是刚出了院子,萧父也出来了,他的脸色看起来更差了。
    见到了云泠,一脸怒容。
    云泠不知道萧父在想些什么,但总归,又是将一些怒火迁怒到了她身上。
    可她虽担忧着哥嫂的事情,却自认没做错什么,不接受这样平白无故的怒气,也担不起‘丧门星’这样的责难和辱骂。
    她只对萧父稍稍福身,便打算进去看望祖母。
    萧父原本这两日去观云寺看望柳氏母女,在寺中清修了这么久,他的明容都清瘦了不少。从小到大,明容哪里吃过这样的苦,还不都是他这个大女儿小题大做。柳氏也一再对他埋怨,说他做不了这个家的主,任由她们母女被萧云泠欺负。若不是萧云泠回来,他们这一家原本和和美美,哪里会发生这样的事。
    萧父对云泠这个女儿没什么感情,甚至可以说是厌恶的。要不是看在她被太子殿下青睐的份上,萧父不会这样容她。
    可是这么久了,太子再未登过萧府的门,他的国丈梦恐怕要破灭。
    再加上一回来就听到儿子儿媳要和离的事,母亲也病了,萧父再也忍不住怒火,呵斥道,“你给我站住!”
    “你回来之前,我萧府风平浪静什么事都没有。自从你回来了,家中的事一桩接着一桩。明容被你赶去寺里了,你哥哥嫂嫂要和离,祖母也病了。你就和你那个娘一样,是个妖异的丧门星!”
    云泠停下了脚步,缓缓抬起眼看着萧父。
    以前有些事她不明白,刚刚听到萧父最后一句话,她忽然知道了。原来萧父对她的母亲,也竟是厌恶的。
    原因很可能就是因为她与母亲身上那所谓的‘妖异’的梦预之能。
    可是即便他是父亲,那种无端加在她和她母亲身上的罪名,她也不能认。
    云泠抬头直直地,不避不让地望着萧父,一字一句认真道,“兄嫂之事我也为之担忧。可是父亲说的这一桩桩一件件,皆不是我的罪过,我实在担不起这个罪名。”
    “我不求父亲懂是非明理,但起码的对错也应该要分得清。而不是因为您厌恶我就要把所有的罪名都扣在我头上。”
    云泠这话说得直白,院子外几个仆妇小厮都听见了。
    一个有眼见的嬷嬷见不对劲,赶紧悄悄地去萧老夫人的院子里报信。
    可是萧父没了脸已然被惹怒,“忤逆不孝的东西,你是在对谁说话?!!!”
    “当初你生下来,我就该掐死你,”萧父实在是怒极了,憋在心里多年的厌恶一股脑儿地吐出来,“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知不知道你一生下来我有多厌恶?我从来没把你当作我的女儿,这么多年你就应该死在外面,而不是回来让我觉得晦气!”
    被亲生父亲亲口说出这样残忍的字眼,告知她她一出生就是不被期盼不被祝福的存在,云泠不是不难过的。
    她没有期待过父亲的爱,可是自古以来,父母刀伤人,最痛。
    云泠垂在身下的手紧紧握起,指甲深深刻进了手心。
    听到嬷嬷报信的萧老夫人拖着病体刚走出来,便就听到了萧父刚刚那番话,拄着拐杖在地上重重一敲,骂萧父,“混账,你作为一个父亲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我既是她的父亲,给她一点教训又有何妨?”
    萧老夫人的话也并不能阻止萧父。
    萧父挥手让两个仆妇控制住萧老夫人,“把老夫人给我带回去。”
    然后转身恨怒地瞪着云泠,
    “你既是我的女儿,父亲教训女儿天经地义。竟然敢忤逆父亲,不孝的东西,给我在这里跪下好好反省!”
    竟然罚云泠直接跪在院子里,哪里有这么惩罚羞辱自己的女儿的!这简直是连对待下人都不如。
    院子里的小厮婆子都害怕得不敢抬头。
    见云泠没动,萧父又恶声道,“我叫你现在跪下!”
    云泠低垂着眼,指尖已掐到泛白。
    这就是她的父亲。
    厌恶到恨不得让她去死的亲生父亲。
    手指用力握了握,云泠慢慢抬起眼,正要说话,忽然见到一道玄色矜贵的身影大步走来。
    身后跟着一众侍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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