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种种,看得她是眼睛发热,连行礼问安都忘记了,最后还是在严氏的提醒下,才慌慌乱乱地行礼。
“臣女林依若,见过信妃娘娘,娘娘金安。”
林依若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半天都不见上面的人叫起,头上开始冒出细密的汗来。而旁边的严氏也有些焦急,但看娘娘久久没有叫起的意思,只得硬着头皮提醒道:“娘娘,若儿是不是该起了?”
她人老成精,如何看不出来娘娘这是在下马威呢?可到底是姐妹,且这都好一会了,也该起来了吧!
严氏话刚说出口,林依兰就轻飘飘的一个不包含任何感情的眼神看了过去,瞬间把严氏惊得出了一生冷汗。随后只听得她轻笑起来:“本宫许久没见三妹妹了,想念的紧,一时看得有些呆了,倒是忘了三妹妹还行着礼。三妹妹也真是老实,怎么在姐姐这儿还这般守规矩?行了,快起来吧!可别累坏了。绿萝,赐座。”林依兰“嗔怪”道。
“谢娘娘。”林依若站了起来,复又坐在秀墩上,暗地里揉了揉已经发颤的小腿,强笑道:“臣女虽是娘娘的妹妹,但娘娘已经是妃位,尊卑不能不尊,怎么能像以前在家那般不守规矩呢?”心里却把这个二姐姐恨得要死。
什么想念她看呆了,纯粹是借口!不过是单纯看她不顺眼罢了。皇上就要重开选秀了,入宫要进新人了,二姐姐心里气不顺,又看到她年轻貌美的,自然那她来撒气。
只是她现在还有事要求着她,只能暂且吃了这哑巴亏,等她进了宫,得了皇上的宠幸,看她怎么收拾她!
林依若自认为自己隐藏的很好,但眉宇间的愤恨和桀骜,已经把她此时的心情全部出卖了。
林依兰心里发笑,这样的性子也能进宫?莫说遇到周承谨那个蛇精病了,就是后宫里的那些女人,就能把她给玩死!真是一点心思都藏不住,就算是被人当枪使了,恐怕还要感激别人呢!
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你倒是懂规矩。”就把她撂在一旁不理了,开始和严氏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始说话了,留她一人一脸青白地坐在原地。
严氏也知道娘娘心情不顺,只能先和她说说别的,等说高兴了,在筹谋正事。
“……娘娘,你说,松儿是怎么想的?他此次帮着镇国公平定宗门,怎么也算有功之臣,才二十来岁的年纪,已经升到正五品知州,你父亲到了三十岁才升到这个位置,可以说是前程远大了。可他倒好,放着这满京城的贵女不要,偏偏选了那么一个山沟沟来的小门小户家的女儿。松儿的媳妇将来可是我们林家的宗妇,这样的女子,怎么能当好家呢?”
开始时,严氏只是想把话带开,但是说到自己的大孙子,严氏就有满腹的牢骚要发,当着林依兰的面就开始絮絮叨叨起来。
关于大哥娶了一个小门小户出生的女子,林依兰也早就听周承谨和她说过。
大哥在西北的这两年,因为背靠着镇国公,治理地方颇有建树,很得地方百姓的人心。尤其是在知道大哥未婚之后,求亲的可以说是踩破了门槛。且西北民风彪悍,就连女子也不例外,不少未出阁的女子甚至会主动向他表示爱慕之意,而大嫂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大嫂出生不高,父亲只是一个从八品的低阶武官,不过大嫂的武功甚好,好到打跑了大哥的一众桃花,只留她这一朵。
大哥为人一向端方守礼,对于这样的女子,可以说是唯恐避之不及的。但俗话说的好,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在大嫂的强烈攻势了,大哥虽未答应,但态度也软化了很多,不想之前那般冷言冷语了。
去年宗门围攻镇国公所在的西北大本营,大哥所在的府县自然也受到了波及。一伙宗门武者袭击了府衙,眼看大哥深陷险境,大嫂单枪匹马杀了过,上演了一幕美女救英雄的戏目。不过虽然击退了贼人,但她自己也受了不小的伤。
接下来的事就顺理成章了,大哥被大嫂所感动,终于接受了她。并先斩后奏、火速成了婚。等严氏接到大孙子成婚的消息后,已经是两个月后了。
嫡母还犹可,虽然不满儿子的这桩婚事,但是她也知道儿子的婚事自己是做不了主的,也没有太过不满。
倒是老太太,据说当时就昏过去了。虽然没一会功夫就醒了,但是显然被气得够呛,好几天都没吃饭。但是事已至此,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女方家身份再低,也好歹是个官家,也不是他们能够随意摆布的,只得捏鼻子认了。
只是虽承认了这门婚事,但是到底气不顺,逢人就抱怨。
林依兰也知道严氏的心结,觉得这样的女子配不上林家的长孙,不能给林家带来助力。虽然她不觉得大哥非要选一个世家女子为妻才好,但是这样的事她不好插话,只得安慰了两句:“祖母也不必过于忧心,大嫂还年轻,历练了几年就好了,且有大哥在一旁帮衬着,不会有事的。”
“我看你大哥也是被迷了心窍。”不提还好,一提这个,严氏就更来气了:“既然成了婚,那就应该到京城来让我们这些做长辈的瞧瞧吧!你大哥做着官,不方便进京,他媳妇也不来?怎么?这是怕我们会害她,还是会把她留下来伺候长辈?”
恐怕严氏还真打着把大嫂留下来伺候长辈的念头,所以大哥才不让大嫂进京的。
林依兰心里嘀咕着。
只是就算是是为了林家的和睦,她也少不得为大嫂说句话:“祖母多虑了,之前大嫂不是为了救大哥伤了吗?怕是还没好利索,经不起舟车劳顿吧!”
“娘娘你之前受了那么重的伤,现在都已经好了,更何况是她?”严氏摆明了不信。
林依兰掀开茶碗,喝了口茶,微笑不语。
现在严氏摆明了是看大嫂不顺眼,她多劝也无用,只能让他们自己慢慢磨了。
严氏也看出来林依兰不想再聊这事了,就立马转移话题,开始聊些别的家长里短,什么大姐又怀孕了,二弟的武功又精进了,父亲又升官了……总总。都没什么特别的,但林依兰却听得津津有味。
眼看这爷孙俩越聊越投机,一直插不上话的林依若终于忍不住了,咳了两声,有暗暗地拽了拽严氏的衣服。此时的严氏似乎突然“恍然大悟”起来。
“对了,臣妇这里还有件事少不得要叮嘱娘娘,还请娘娘不要怪臣妇多嘴。”严氏的神情似乎很是忧虑,犹豫了半天开口道。
终于到正题了吗?
林依兰心里有些讽刺,但面上不显,依然微笑着说道:“我们都是自家人,祖母有话不妨直说。”
“那臣妇就斗胆了。”严氏深吸一口气,叹道:“娘娘进宫已经三年多了,虽然一直深得皇恩,但俗话说的好,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今年又要选秀,想必后宫要进不少新人。娘娘要及早做打算才是啊!”严氏苦口婆心地劝着,一副为她打算的样子。
第157章 劝说
林依兰笑了:“本宫真不知道祖母是从哪边听到的闲话,皇上要选秀?本宫身居后宫都没有听到过这样的新闻,且皇上也从来没有和本宫提到过这事,想来是祖母听岔了吧!”
还没等严氏回话,林依若就急忙忙地说道:“怎么会没有选秀呢?这几天外面关于选秀的事情都已经吵翻天了。不少大臣都上书请皇上选秀,想必选秀的旨意很快就要下达各地了。”
林依兰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一眼:“三妹妹还真是关心时政啊,连大臣上书选秀的事都知道。不过你把既然知道大臣虽然上书选秀一事,可是你有见皇上同意选秀了吗?”真是沉不住气啊!严氏才开了个头,她自己就先跳出来了。
“可皇上也没有反对啊!”林依若急道:“想必皇上是默认了的,我看……”
“三丫头!”这时旁边传来严氏重重的呵斥声,只见严氏怒目圆睁、一脸铁青的看着一脸茫然、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的林依若,很是生气。
“祖母?”林依若有些不明白,她刚才有说错什么吗?
闭了一下眼睛,严氏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三丫头,你坐在这里这么久了,想必是坐累了,让你二姐姐里的人带你在这延华宫转转吧!”
“祖母,我不……”看着祖母的眼睛,她那个“累”字怎么都说不出来了。虽然她不明白她说错了什么,但是她不是不会看人眼色。眼下这个情况,她若是再留下去,祖母肯定要生气了,只得不甘不愿地点头答应。
“是,孙女是有些累了,想先下去转转,等下再来陪娘娘和祖母说话。”
林依若一走,严氏立马站了起来请罪:“若儿年幼,言行无状,冒犯娘娘了,还请娘娘恕罪。”
林依兰也不叫起身,不急不缓地喝了口茶,笑着看了她一眼:“十七岁了还年幼?本宫看不是言行无状,是恨嫁了吧!”
严氏闻言顿时冒出一声冷汗,这个孙女虽然大病一场,但她看着这威势不减反增,连她现在也不敢在她面前耍那些小手段,身子更加低了:“娘娘是明白人,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娘娘的眼睛。此次前来,的确是有事要拜托娘娘的,就是关于若儿的婚事。”
林依兰抚手:“祖母快人快语,既然把话说开了,咱们也是不用在这儿打哑谜了,坐吧。”
“谢娘娘。”严氏暗地里擦了擦头上的汗珠,坐了下来,整理了一下思绪,才开后道。
“自去年,皇上下旨停了选秀之后,家里人就商议着给她张罗婚事。但是选了不少,都没有合适的,加上后来的蒙古、宗门等接连叛乱,若儿的婚事就耽搁了下来。刚好今年又有选秀的消息了。若真的选秀,后宫势必会进新人,娘娘虽然受宠,但双拳难敌四手、肯定有力有不逮的时候。臣妇想着,若儿的年岁也正好够,虽然不够聪慧,但是年轻美貌,若能进宫的话,你们姐妹俩联手,肯定能在宫中屹立不倒。”严氏小心翼翼斟酌着语句。
看林依兰没有出声,严氏接着补充道:“自然了,若儿到底小了几岁,不够稳重,这里里外外,自然还是以娘娘为重,若儿不过是帮衬帮衬娘娘罢了。”
林依兰笑着点了点头:“祖母真是为本宫考虑,怕本宫孤木难支,还特地帮本宫寻了个帮手,把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当当。”
见严氏脸上露出喜色,林依兰话锋一转,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直直地看着她说道:“可惜,本宫不答应!”
“娘娘?”严氏有些急了,娘娘怎么这般任性!
林依兰这时站了起来,直视严氏的眼睛:“祖母不要说是为了本宫才想让三妹妹进宫的这样的话。祖母的心思,本宫一清二楚。祖母不就是是觉得本宫此次受了重伤,即便好了,但身体已经垮了,不能长长久久的庇护林家,就想让林家的其他的女孩进宫,以此保全林家的富贵吗?”
“娘娘……”严氏被她的话惊得都不知说什么了,她没想到她会如此直白地把话摊开了说。一时间,严氏的脸上有些难堪。
林依兰可不管严氏现在面子挂得住挂不住,继续说道:“这两年,家里的门第已经高了不少,父亲已经升到了正四品,二叔也挪了位置,成了从五品侍读学士,就连大哥也前途一片光明。可以说整个林家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这些难道还不够吗?再多,祖母觉得是咱们家应得的吗?咱们家能守得住吗?”一步一个脚印地向上走不好吗?非要走那些歪门邪道。
严氏顿了顿,摇了摇头:“臣妇知道家里已经依仗娘娘颇多,但正是如此,臣妇更希望让林家更上一层楼,这个机会,臣妇已经等了几十年,臣妇不能让林家错过这么好的机会,否则臣妇真的是林家的罪人了。”
林依兰有些失望,她素来知道严氏的心结,但却不知道她的执念已经如此之深。
“看来本宫和祖母的理念到底不和啊!”林依兰叹气道:“有句老话说得好,有多大碗的话,就吃多大碗的饭。没那个本事,就站那个高位,只会被那人拽下来,摔得头破血流。到时候林家不说是发扬光大了,能不能守住门庭都难说了。且祖母以为咱们现在这个皇上是什么人?送了漂亮的女人,吹两句耳旁风就能让他言听计从,想要什么就要什么?祖母太天真了。”
林依兰的话说的很不客气,但依然没有打消严氏的念头,急忙说道:“可自娘娘进宫后,家里的确是一日好过一日,官也升了,门第也高了,就连几个小的婚事……”这些不都是娘娘进宫后才发生的改变吗?
怎么就说不明白呢?林依兰有些头疼,无奈道:“祖母真的以为皇上升父亲他们的官,全都是看在本宫的面子上?本宫不否认,这里面有这一因素,但是更多的是他们有能力做到现在的这个位置。否则就算是皇上要升,本宫也绝对会阻拦的。不怕告诉你,月前,皇上有意升父亲正三品按察使,被本宫给拦下来了。”
如果不是林加上抚养了她十年,她对林家还有她挂念的人,她才不会费这么多唇舌呢!
“娘娘,你怎么……”严氏大惊。她没想到这个孙女居然这样做,人家都是拼命想让自己家人升官的,她倒好,机会摆在面前了还让她给推了。
“因为父亲现在能力还不够。”林依兰直言不讳:“贸然升上去,不说办不好差事,反而会惹麻烦。若是父亲真的因此犯了大错,祖母,你说,皇上会怎么处置父亲?”
严氏还在为林依兰推掉的那个官职而心痛不已,勉强笑了笑:“娘娘多虑了,以你父亲的谨慎小心,就算是力有不逮,也犯不了大错的。且有娘娘在呢,到时候娘娘再求求情,没有什么不了的。”按察使,那可是正三品的高官啊,就这么没了。
看出了严氏的不以为意,林依兰悠悠地说道:“是啊,当年的威远侯府、扬州许家、叶指挥使……他们都是这么认为的,以为只要后宫有自家人,一切都能高枕无忧,但现在呢?”
林依兰的话很轻,但是在严氏听来却是毛骨悚然:“叶指挥使死了,叶贵人也被打入冷宫;许家覆灭了,盛宠一时的嫣嫔也死了。就如威远侯府这样的庞然大物,也因为参与反叛而夷三族。而为皇上生了一子一女的赵贵妃也被送到了五台山,怕是要青灯古佛一辈子了。祖母,你认为皇上会因为一个女人法外开恩吗?”
当然了,如果求情的是她,自然是另当别论了。但是为了止住祖母的念头,有些事情还是往严重了说比较好。
严氏果然被吓到了,显然是想到了庆元帝这些年的所作所为,的确是个不念旧情、冷心冷肺的性子,表情有了明显的松动。
看到这,林依兰再接再厉:“与其想着怎么一步登天,祖母还是回去好好约束家人,以父亲大哥的本事,林家早晚都能起来的,省得到时候让那些小人拖了后腿。”
严氏沉默了半晌,深深地叹了口气:“娘娘所言极是,倒是臣妇想岔了,不靠自己本事得来的东西,到底是不能长久的。那若儿……”
“没有选秀。”林依兰决绝道:“所以三妹妹不会进宫。且就算皇上真的重开选秀,本宫也绝对不会让三妹妹进宫的,本宫恶心。”
听到这里,一直躲在窗外偷听的林依若终于忍不住冲了进来,一脸的悲愤。
“二姐姐的心思好狠毒,皇上选秀,二姐姐不说帮帮自家人,反而千方百的阻止我进宫,这是什么道理?难道二姐姐是怕我进宫后夺了姐姐的恩宠才这般行径?姐姐气量也太狭……啊!”话还没说完,就被打倒在地,脸上还有一个很深的巴掌印。
“这一巴掌,是罚你对本宫语出不敬。”
吹了吹手指,林依兰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地上,一脸仇恨的林依若:“你应该庆幸,你是我的妹妹,到底是血脉相连。不然就凭你刚才的言行,本宫就是当场要了你的命,别人也不会多说半个字。”
林依若被她那双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睛吓得不由地瑟缩了一下,捂着脸,声音很是委屈:“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让我进宫,这后宫总会进新人的,我若进宫,肯定会帮着姐姐……”
“本宫说了,没,有,选,秀!”林依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为何这么肯定?”林依若有些疑惑,从刚才起,她就说没有选秀一事,她怎么能这么确信。
林依兰冷哼一声:“因为本宫不同意!”那家伙若是敢选秀,她把他的第三条腿打折!
严氏和林依若瞬间错愕起来,娘娘是不是之前伤的太重了,都伤到脑袋了?她以为她是谁,她不让皇上选秀皇上就不选秀了吗?
就在这两人呆住的同时,门外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呦,这是在干嘛呢,朕来的是不是不是时候。”
朕?是皇上!
听到来人的自称,林依若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对着来人行礼道:“臣女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语调如黄莺出谷,娇翠欲滴,说话间还一直用那双含情目看着来人,一副欲语还休的样子。
看到此情景,严氏不禁皱紧了眉,心里很是生气,虽然她依然觉得三丫头进宫是件好事,但是她这个样子也太不矜持了,哪像个千金小姐的样子?竟学了勾栏院的狐媚子手段。
林依兰更是冷哼一声,也不行礼,直接就坐下了。
丝毫不理会对他行礼的佳人,周承谨含笑着着径直走到林依兰身旁,突然皱眉道:“这才开春,怎么不拿个手炉,看这小手,都冻红了。”
“这是打人打红的。”林依兰拽回了手,没好气的说道。
周承谨闻言似乎有些不高兴:“打人直接用板子就好了,何必劳你亲自上手?手疼了吧!我给你摸摸。”说着又把林依兰的手拉回来,仔细摸着,正大光明的吃着豆腐。
林依兰翻了个白眼,拽了几次都没有拽开,也就随他去了。
这样的场景,不过是他们相处的日常,但却让底下依然行着礼的严氏和林依若震惊了。
他们没想到,庆元帝和林依兰私底下是这样的相处模式,看样子,似乎还是庆元帝在哄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