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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檀又急又气,正想要打他一顿,忽见他头顶冒出热气,额上肉眼可见涌出豆大的汗珠,手脚都不受控制的开始颤抖。
    青檀本来气他吃了自己的神力丹,此刻却被佛狸的样子吓到了。
    他脸色苍白,浑身发抖,痛苦□□道:「好痛,好痛啊。」
    青檀怔怔看着他,整个人仿若掉进冰窖,刺骨的凉意从脚下慢慢升起。
    师父给她的真是毒药吗?
    第5章 5
    佛狸呼吸急促,大口大口的吸气,头上那些豆大的汗珠,化成了白烟,皮肤也从苍白变成了绯红。
    他手脚不断抽搐,彷佛有不知名的力道在拉扯他的四肢,身上发出诡异的卡卡声。最后他终于平静下来,一动不动的躺着。
    他死了吗?
    青檀弯腰摸了摸他的手,不禁吓了一跳,他的肌肤如烙铁一般烫手。死人会变凉变硬,看来他没死。
    过了大约一刻钟,佛狸脸上可怕的绯色渐渐淡去,青檀听见他低声呓语道:「水,水。」
    青檀跑去拿来水囊,里面的水被他一口气喝的精光,她小心翼翼的问:「你怎么样?」
    佛狸浑身各处都不舒服,又涨又痛,他一挺身站了起来。方纔他还虚弱不堪,从地上坐起来都很困难,需要青檀帮忙拽他,可现在他却利落的自己站了起来,浑身充满了力道。
    他看了看青檀,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我好像认错了。那不是相思血。」
    「当然不是!师父怎么会骗我!」青檀突然反应过来,气急败坏的晃他,「这药很贵!你赔给我!」
    她挥起拳头,对着小和尚一通狂捶,佛狸理亏,刚开始没还手,眼看她力气越用越大,便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青檀痛的哎呦一声,喊道:「快放手,我手腕要断了。」
    佛狸松开她的手,奇怪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他自小习武,有内功底子,尝试着运功,顿时感觉到了异样。体内有一股奔涌不息的气流,排山倒海一般,恨不得冲破肌肤。他一掌按到石壁上想要将这股气流释出,缓解体内的胀痛,那石壁竟然出现了一个掌印!
    佛狸震惊,难道这世上真的有可以提升内力的神药,可以让武功一日千里?
    青檀除了震惊,还有气愤,如果她吃了神力丹,她也会这样厉害,谁再欺负她,她就给他一巴掌,把他的脑壳打个掌印!
    佛狸疾步走了起来,也不管背后的青檀叫他,迫不及待的来到甬道尽头的挡门石前。体内真气滔滔不绝,饿了数天的身体却轻盈若飞,他凝神静息,气沉丹田,赫然一发力,重达千斤的挡门石竟然被他推的晃动起来,底部发出沉闷的卡卡声,轨道竟然动了!
    一道细如银丝的光线透进墓室,佛狸再次发力,挡门石慢慢移动,墓门显露出来,正中有一陷进去的凹槽,放着一个四四方方其貌不扬的黑铁匣。
    他激动不已的取出铁匣,从石门和挡门石之间的缝隙穿了出去。
    外面是荒山野岭,但是隐隐还能听见隆隆的水声,这里是瀑布背面的一处山坳。山高林密,更为隐蔽。
    青檀随后出来,呼吸到清新空气,她情不自禁猛吸一口。山风吹开了她的刘海,隐隐露出一朵红色,小和尚好奇的问:「你额上是什么?」
    青檀一手盖住额头,一手指着佛狸手里的铁匣,「那是我师父先祖留下的东西,给我。」
    佛狸朝她一笑,「这不是你师父先祖的东西,是赵犀留下来的。」
    「你怎么知道?」
    「墨家兼爱非攻,大周想要灭掉南越的时候,墨者赵犀去找了南越王,可南越王以为他是个骗子,墨家早已式微,世上那还有什么墨者?连一个面君的机会都没有给他,还让他坐了三年大牢,直到南越被灭才被放出来。赵犀心灰意冷,把前几任墨家巨子们留下的东西封在这个铁匣里,只有精通机关术的人才能取出铁匣。」
    青檀道:「那我师父先祖肯定就是墨家巨子。」
    佛狸笑了:「墨家巨子不是皇位,可以父传子,子传孙,根本没有祖传一说,你师父骗你的。」
    青檀怒道:「你才是个骗子!你说我师父给我毒药,骗走了我的神力丹。」
    佛狸尴尬道:「是我认错了。」
    「把铁匣给我。」青檀伸手去抢,小和尚却一把抱在了怀里,「先到者先得,这是我先拿到的。」
    青檀气道:「要不是我救了你,你现在是个死鬼,你什么都没有。」
    「你救了我一次,有机会我一定会回报你。这个铁匣,却不能给你。抱歉。」
    眼看吵架吵不赢,青檀索性直接动手去抢。佛狸一闪身,抬手点了她的穴。
    青檀被钉在原地,心里又惊又恨,怒瞪着他。如果眼睛里有刀子,已经将这个小王八蛋臭和尚扎透了几百个窟窿。
    「不用担心,一刻钟就自行解开。」佛狸说完,又摇头,「这样不行,万山里一有狼,会吃了你。」
    说着将她抱起来,一起身跃到树上,把青檀放到了一颗树杈上坐好,然后想了想,又从衣襟里扯出来一个金灿灿的小球,挂在她的脖子上,「这个可以避毒虫毒蛇。」
    青檀瞪大眼睛,咬牙切齿的盯着他,「你这个王八蛋,佛祖会劈死你。」
    佛狸做了个鬼脸,「我是佛门弟子,佛祖才不舍得呢。」
    吵架吵不过,打架也打不过,青檀气的眼圈都红了。
    佛狸见她气鼓鼓的像只小河豚,笑嘻嘻的捏了捏她的脸蛋,「不要生气了,你看我对你多好。怕你被狼吃掉,把你抱到树上藏起来,又怕有毒蛇咬你,还把我最宝贝的玲珑球送给你,这玲珑球可是金子做的,里面这颗宝珠是稀世珍品,买都买不到。」
    青檀恶声恶气道:「你等着,以后让我找到你,我要把你的屎都打出来。」
    「嘿嘿,你找不到我。」
    佛狸呲溜一下跳下树,拿起那个铁匣,转眼就没影了。
    他还真是说到做到,一晃十二年,硬是没让江进酒找到他的一根毫毛。
    如果江进酒是寻常百姓也就算了,他是三省风喉的统领,而且多年来以风云镖局主人的身份,和江湖上各大门派都有交情,消息灵通。
    这些年来,青檀也一直明里暗里各处寻找,花了不少私房钱,却没有得到一丝讯息,直到一年前,大周北境的朔州榷场,出现了一个叫夷微的人。
    北戎骑兵时常骚扰大周北境,抢夺边城百姓。朔州榷场的商户,更是时常被北戎骑兵烧杀抢掠。骑兵剽悍善射,来去如风,令人防不胜防,朝廷也颇为头疼,没有应对的良策。
    去年冬天,骑兵再次抢袭榷场。夷微带领榷场商户和百姓,竟然击退了骁勇善战的北戎骑兵。他自称是墨者赵犀的弟子,善于机关,且膂力过人,在塔楼上一箭射死了骑兵的头目。北戎骑兵大败而逃。
    青檀和江进酒得知这个消息,不约而同想到了当年的佛狸,不论「夷微」是不是佛狸,显然他就是得到赵犀铁匣的人。
    青檀立刻赶往朔州榷场,四下寻访守城将领,还有榷场的商户,想打听出夷微的来历和去向,然而竟然没有一个人见过夷微的样貌。他自始至终都带着一张树皮做的面具,穿着一身破衣。北戎骑兵一退,他便不见了踪影。
    整整一年,青檀恨不得将整个朔州掘地三尺,也没有探出一丝夷微的消息。
    人还没找到,江进酒突然来信让她速来幽城,她心里自然不乐意。
    江进酒又给她斟了一杯茶,细声细气的劝道:「十几年都没找到,不急于这几天。」
    青檀心道:谁让你抠门不舍得花钱,空口白牙的叫人帮忙打听,谁能尽心?害的她自己掏私房钱。
    她故意气他,「幸好这事就我知道,不然,师父这三省风喉首领的脸上都没光彩。」
    江进酒弹了弹腿上的猫毛,慢悠悠道:「那也不能全怨我。记得当年我曾问过你,佛狸脸上身上可有什么特征,你说什么来着?」
    青檀垂眸不答,捏了捏白猫的胖爪,假装是那个小和尚的狗头,不小心力气有点大,白猫懊恼的抽出胖爪,想要挠她。
    江进酒瞟了她一眼:「你说他长的很好看,好看的人多了去了,这算是什么特征?」
    青檀不服气的垂着眼皮,那个小和尚脸上白白嫩嫩,干干净净,连个小痣都没有,硬说什么特征,也就是好看了。
    江进酒叹道:「大海捞针的事,尽人力听天命吧。」
    青檀眉梢一挑,「我咽不下这口气。」
    江进酒知道她有反骨听不进去,「我叫你来幽城,不光是为了仙人状。卫通说邓瘸子来了京城。」
    当年江进酒买走青檀时,并未向邓瘸子打听她的身世来历。青檀长大一些懂了事,想要寻找自己家人。可邓瘸子四处卖艺,行踪不定,不容易找到。不过好在邓瘸子特征明显,是个瘸腿的高杆船戏班主。前些日子终于让卫通打听到了下落。
    青檀眼睛一亮,「早知道我今天在京城多逛逛。」
    「先查仙人状的事吧。我交代了手下人,一有邓瘸子的消息立刻告知。」
    青檀看看窗外天色,「我去一趟青天塔。」
    「和张夼一起去吧。他明日到。」
    青檀站起来,「早点给你办完事,我早点回朔州去找人。」
    江进酒:「……」
    青天塔最近在城里名声大噪,白日里不时有百姓来塔下拜神仙。到了晚上,此处便如以往一般荒凉孤寂。冬日天色黑的早,年久失修的古塔立在空旷野地里,只能看见一个隐隐约约的黑影。
    青檀踏入青天塔,点亮火烛。
    她胆子大,不觉得深夜登塔有何不妥,心里倒是好奇,此处当真有神仙?他如何来取仙人状,又如何判断投仙人状的人,是投机取巧不肯出血,还是踩着铁钉板上塔顶?
    最后一层的铁钉板,根本难不倒她,她轻功过人,飞身一跃径直到了塔顶。
    塔顶比较局促,大约能站得下三四个人,投放仙人状的木匣用一根铁链悬在最后一张铁钉板的上方。若想投仙人状进去,得站在最后一块铁钉板上。
    她一个倒挂金钟,脚悬在横梁上,伸手扯过铁链,木匣里面,竟然有一封信。
    这是有人来投了仙人状?
    青檀好奇的拿起来一看,是一个叫温知礼的人写的鸣冤信。
    满纸冤屈,字字泣血,状告的竟然是青天塔的仙人!
    这可太新鲜了。青檀正在细看,突然觉出风中有一丝异动。
    处于习武之人的敏觉,她立刻警觉的抬头,目光疾扫四周,并无任何异样。
    难道是「仙人」来取仙人状?
    她略一沉吟,把这份仙人状折好塞到腰间,然后一个翻身,推开了塔顶的窗户。
    深冬的风,寒气如刀。她登上窗户轻轻一跃。
    双足还未点地,突然之间,一道黑影迎面而来。这人偷袭的十分巧妙,青檀正处于落势,脚下虚空没有支撑,对方一招直扑她面门,掌风刚劲到青檀脸上的蒙面巾都被卷起来,几乎差点把她一掌打翻在地。不等她落地,一脚踢向她的胫骨。
    青檀单掌撑地,飞身而起,瞬息之间和他过了十几招。
    这明显是个男人,身形高挑,劲瘦,双肩宽阔。他招数并未有多花哨精妙,但内力强到可怕,赤手空拳,可以将平平无奇的一招化做呼啸而来的雷霆风暴,开山劈石的鬼斧。
    青檀第一次遇见如此强悍的敌手,反而激起磅礡的好胜之心。江进酒一直说她是个练武奇才,他亲自教的武功,她十四岁的时候,江进酒已经不是她的对手。
    近三年来,她和人交手没有落败过,今夜是个例外,竟然被人偷袭的如此狼狈。
    对方的掌风如同一种无形的铜墙铁壁,将她困住,笼子越来越小,眼看就要被捆缚其中。青檀从腰间抽出了伏己刀,银光一闪,如同一道闪电,横空劈开无形罡气,伏己如蛟龙出海,寂静的暗夜,刀锋卷起了阵阵狂风。
    江进酒说她是他最得力的弟子。最难的差使,一定会交给她。
    她没有输过,今夜也不会。
    她天生就是个斗志昂扬的人,越是遇见强敌,越会激发出潜力,越战越勇。
    对方赤手空拳,被她的刀风卷在里面,从绝对的压制变成了与她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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