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公馆侧门方向出来,离斯珩五十米开始整理外套,差点走错路又急忙转回这条,确实很巧。
庄静檀的视线转回斯珩身上。
人手伸到跟前了,斯珩姿态风轻云淡地回握:“林总。”
“他们那边晚宴已经开始一会儿了,明董让我出来迎您,说上次atimaono球场那次没碰上,真是可惜。”
斯珩笑了笑,声线沉而和缓,不疾不徐。
“是吗?今天是我第二次听这个词了,看来我很容易错过好机会。”
庄静檀眼观鼻鼻观心,八风不动的稳定。
对面哈哈一笑,“您真是幽默。”
眼见小径快走到尽头,他道:“对了,我有点事想跟您聊聊……”
林总说着,视线扫过带路的工作人员和庄静檀,前者专业素质没得说,很快离开给足他们空间,庄静檀被林总盯了几秒,才有些迟钝地反应过来,点了下头:“那我自己先——”
“不用。我记得我跟林总间,没什么值得避人的秘密。”
斯珩垂眸,抬腕看了眼表,语气温淡:“就在这说吧。”
林总神色复杂,面上肌肉极细微地抖动了一瞬。
斯珩眼都未抬,旁边还有秀美白皙的女伴,信号其实很清楚——
他们不在一层上,没什么好多谈。
林总全名林信岩,在明兆集团干满九年,从魔都一路干到燕城总部,爬到高管层几乎要剥掉一层皮,坦白说,他本来瞧不上斯珩这类玩票的世家公子哥,手中的筹码够多,失败了也有人托底,他就经历过,一个项目被塞个这种人,他们敢拖着身边伙伴一起跳海。结果这帮哥们是度假式的跳,其他人像没有安全圈的陪玩,在海里浮浮沉沉,也就消失了。
但斯珩又跟他们不太一样。首先,他是公子哥里的公子哥,往上数三代都是时代洪流中的佼佼者、幸运儿,到上一代联姻加入了新鲜商业血液,云谈严康中的康家,康氏商业版图进一步扩大,拓张到酒店、海外地产、文旅。政商联姻,强强联合,决定了这个家里没有人需要为了资源低头做白手套。
其次,斯珩没在玩票。他在一个很巧妙的时间加入了家里的产业,抛售重型实体资产,把相当一部分体量转化成轻型虚拟资产。这事说起来一句话,做起来才知道有多复杂。
林信岩在明兆做的就是金融,他自然清楚,其中需要动用的手段和撬动的人心,注定了那是场漫长庞杂的战斗。
而斯珩,是胜者。
林信岩那年只是旁观,也看得心惊肉跳。后来斯珩开始掌权,果不其然变成了康氏背后最要命的力量。
明兆在江城五年布局,要做一家钢铁公司的上市,后来被斯珩插手搅黄。林信岩得知时两眼一黑,但后来事情结束,他回看了斯珩根据税负调整的重组方案,先以百分之百股权增资一家设立的新公司,再把负债分出的形式,手段利落,心思缜密,没得挑。
从那以后,林信岩决定绕着康氏走。
但今天是例外,他硬着头皮也要上。商场上最不好欠的就是人情,林信岩今天就是要为人求情来了。
那个人已经求了一圈,他都算是倒数被找上的人了。
康氏在申城的元老之一,章仲锦。
跟着斯珩父亲康明德十几年过来的,虽然没坐到最高位置,但也算是忠臣,明年按理说要升职了,但斯珩开了他。
章仲锦这种自己奋斗上来的人,还没到手里握着股份能养老的地步,诚然年薪不菲,可也是家里的经济顶梁柱,远的什么名声不说,近的经济就要垮了,女儿的婚事都要黄了。
“您应该知道,我跟章总以前是一个院校出来的,那时候形势不好,我们跟你父亲还在厦城碰过面……”
林信岩选了个动之以情的历史角度入手。
结果斯珩直接打断。
“他的事流程已经走完了。还是林总想要继续叙旧?”
林信岩:“……是这样,您要不再考虑一下?沟通还是很重要的,当然,我不知道什么事值得您这么执着,但得饶人处且饶人,章总的女儿在订婚宴上被人羞辱,被迫退婚了,不知道您听说了没有?我记得您和小章还是校友?她还算是您学妹。她的婚前房子都被变卖了。”
静默。
林信岩说完后,安静持续了很久。
斯珩眉头挑了挑:“所以?”
林信岩语塞。
“林总,有些打过交道的公司会破产重组,你应该也经历过。你会去一一调查他们家庭私人状况吗?怎么,我要在这种事上做慈善吗?”
斯珩语速偏慢,讲起话来,黑眸甚至会弯一弯,这样黯淡的光源里,他面部线条照不清晰,语气淡而从容。雅致中却含着冷冽。
“可——”
“林总只想着帮人,没想过原因吗?上个月他们部门有人去坐牢了,替他。章仲锦现在只用操心失业,已经是很幸运的事了。其余的你自己回去问他吧,告辞。”
斯珩说完,抬腿离开,跟他擦肩而过。
庄静檀从发呆的林信岩面前飘过去,又飘回来,压低声音道。
“下次别光空手堵路,可以拿点别的东西啊。”
林信岩:“……什么?”
庄静檀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你讲章小姐可怜,要有照片或者录像啊,打印出来给他看,下次记得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