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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廖杉毫无察觉的继续讲着新机上最为特别的三人弹射顺序。
    张国光和郑子昂也接连讲了各自负责的机身和机翼部分的设计内容。
    这几天轰炸机组的工作就是帮助试飞员们尽快熟悉新机, 为接下来的试飞工作做准备。
    黑板前的人又换成了王川泽, “作为一架战略轰炸机, 通常需要在确保制空权的情况下, 担负的是对地目标的远程精准打击,以及近距离空中火力支援任务。为了能够有更高的命中率, 新机上特别加了一个光电瞄准具。”
    “所有引导指令均会显示在仪表盘上,对应的操作动作是:操控制动杆,瞄准具的陀螺仪单元启动,瞄准具会辅助完成对攻击目标的观测和跟踪,改变固定环的十字中心,完成瞄准和投弹……”
    王川泽讲完课往外走,于轻舟连忙追上去。
    “怎么了?”王川泽停下脚步,侧身询问。于轻舟是这次试飞队的队长,王川泽以为他是有有什么事特意追出来的。
    于轻舟伸手拉着王川泽胳膊,“一点私事,我们边走边说。”
    王川泽不明所以,被他拉着走了几步。
    “我那天看到廖杉抱着个小丫头,是你俩的孩子吧?”于轻舟仿佛闲聊般开启话题,“看着挺可爱的。”
    想起女儿,王川泽脸上不禁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和杉儿更像一些。”
    “你看咱俩都是过命的交情了,我把你当兄弟的,要不让你闺女跟我认个干亲?”于轻舟故作轻松的说道,“叫我声二爸呗。”
    王川泽脸上的笑容收敛,戳穿他的小心思,“我闺女叫你二爸,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媳妇多了个对象。”
    于轻舟暗自腹诽这人还真不好骗,他不过就是想在称呼上占点小便宜,这都不行。
    “早在十几年前,婚姻法就明确规定了一夫一妻制,与其这么想加入别人的家庭,你不如自己也赶紧成个家。”王川泽冷冷说完,转身就走,这朋友不要也罢。
    在他走后,于轻舟忍不住小声嘀咕,“我要是能再自私点,孩子还说不定是谁的呢……”
    中午,于轻舟没去食堂吃饭,反而去供销社买了瓶酒,拎着去了烈士陵园看望他另外两位兄弟。
    先是和孙勇武说了他喜欢的那位女演员的近况,于轻舟摇头叹息道,“因为参演的电影有问题,她被下放改造了。”
    接着他又看向另一块石碑,和侯勇说起话来,“我去看过嫂子和八一了,那小子还真像你,三岁了,正是能跑能跳的时候。”
    席地坐在两个兄弟间,于轻舟望着天空发呆。
    说后悔吗,也没多么后悔,决定都是他自己做的,放弃也是他自己选的。
    就是有点羡慕。
    “果然人这一辈子不能遇到太过惊艳的人啊…… ”于轻舟喃喃道。
    廖家人过来的时间正好赶上试飞工作开始。
    “原本住这儿的人搬去给子女看孩子了,这房子就这么空下来了。”廖爱党走到小平房的门口,和坐在隔壁房门前的人打了个招呼,“黄叔下午好。”
    他侧头对爹娘和大哥大嫂介绍道,“这是三儿研究所同事的对象她爹,还是那位黄素莉同志帮忙找的房子。”
    不然这一大家子人还真没地方住。
    推开门,李易安已经在屋里打扫着了。
    廖爱党没提房租的事,又介绍起房子,“比不上乡下宽敞,就两间屋,之后再隔出个房间来,让几个小孩能分开住。厨房是和旁边黄叔共用的……”
    “又不是吃不得苦。”廖老爹不在意的说,注意力全被一进屋的火炕吸引住了,他还没见过这种新奇玩意儿。
    没一会儿廖胜利和他媳妇魏丽华带着孩子也过来帮忙一块儿收拾屋子。
    一大家子人挤在狭小的屋子里,好不热闹,陈美芬却在人群中不住的看着,像是找什么人似的。
    “娘,”廖爱党哪里不明白她在找谁呢,解释道,“三儿和王川泽最近忙,等抽出空来肯定就过来了。”
    陈美芬应了一声,脸上难掩失落。
    廖老爹心情也低落下来,他也盼了一路了。
    廖大哥在旁边安慰二老,“总归离得近了,早晚都能见着。”
    虽然廖杉和王川泽抽不出空来,陈娟在一听说老姐妹过来了,立刻带着小孙女就过来了。
    “你别怪他们,就他俩那工作性质,忙起来连孩子都见不着他们。”陈娟对着陈美芬说道,“明明就住隔壁,可回来的时候小鸟都睡下了,早上他们走的时候孩子又还没醒。”
    廖老爹在旁边听的咋舌,“这么辛苦啊?”
    陈娟转头看向他,“平时还好些,也就这段时间不知怎么又忙起来了,咱们也不好问,也不能问。”
    小王鸾睁着大眼睛打量陈美芬,有些疑惑这人怎么长得有点像妈妈。
    陈美芬看着小丫头却是眼泪一下子绷不住了,低头擦眼睛。
    李秀英连忙坐过来,安抚的轻拍着婆婆的后背。
    “我没事,”陈美芬控制住情绪,憋住泪水,重新笑起来,“我就是感觉三儿还是个小姑娘,没想到她现在也有孩子了……”
    陈娟不禁伸手紧紧攥住陈美芬略显粗糙的手,都是那么些年孩子音讯全无,她俩最能理解彼此。
    研究所这段时间忙着就试飞得出的数据对飞机的设计进行修改,为了能降低巡航油耗,增加飞机航程,全组上下所有人都在想对策,最后一致决定改变气动外形,将机翼普通翼尖改装为低阻翼尖,来达到减小巡航阻力、提高升阻比、降低油耗的目的。
    正因此,廖杉知道家人们都已经过来的事情后,还是只能按捺下急迫的心情,全力投入到工作中,只希望能尽快完成改装,能够在下次试飞前抽出些时间来。
    陈娟也知道她心里肯定着急,每每在廖杉深夜回来看孩子时和她讲讲廖家人的事。
    廖杉也因此得知了大哥去了废品回收站工作、他的几个孩子都被廖胜利抓去小学读书、大嫂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去做了理发员,连陈美芬都闲不住的找了一个馄饨店帮工的活计,廖老爹只有种地的本事,便在家里刨了一小块地,买了些菜种等来年春天种下。
    虽说是来投奔弟弟妹妹、投奔子女,但他们并不打算真要靠别人来养,都是在地里干过活的勤快人,谁也闲不住。
    过了一个多礼拜,廖杉终于能早些下班了,她从研究所出来,就直奔飞机厂旁的镇子。
    站在陈娟说的馄饨店门口,廖杉叮嘱王川泽,“我先进去,你在门口站会儿,再进去。”
    王川泽不解,“我不和你一块儿进去吗?”
    “不行,你长得太扎眼了,我娘肯定一眼就能看到你。”廖杉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个口罩,自己戴上,“我要给她一个惊喜。”
    王川泽无奈一笑,还是听话的在门口站住。
    廖杉如同寻常食客走进馄饨店里。
    现在正是饭点,吃饭的人不算多也不算少,陈美芬擦完桌子抬起头来,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走进来的廖杉。
    廖杉心都要提起来了。
    陈美芬也不过是有些纳罕,来这种卖小吃的饭店吃饭的大多是飞机厂未成家的工人,难得看到一个女同志。
    见廖杉坐下,她自然的迎上来,问道,“同志,你要吃什么?”
    陈美芬压根儿没把眼前这个女人和廖杉联想到一起,毕竟在她的潜意识中,廖杉还是十九岁的样子。
    廖杉故意压低声音,“我想吃红薯粥。”
    “我们这儿是只卖馄饨的,”陈美芬不解,但还是耐下性子来,“要不你尝尝馄饨?”
    廖杉点点头,“也行吧。”
    陈美芬侧身让开,让她看旁边墙上的菜单,“你看要哪种?”
    “嗯……看着都不怎么想吃。”
    陈美芬正暗自腹诽,怎么今天来了个这么难伺候的主儿,却突然听到对方声音一清,突然说了一句。
    “娘,我还是想吃红薯粥。”
    陈美芬震惊的猛地转头看向廖杉,她又看到正走进店里的王川泽,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廖杉把口罩扯下来,对着陈美芬扬起一个笑容,却因为又要憋住汹涌而出的泪水,看着有些滑稽,“以前我真是吃那东西都要吃吐了,都见不到几粒米。现在却特别想吃……”
    陈美芬也是又哭又笑的,哽咽的说不出话来,“你这丫头怎么……”
    王川泽走过来,对着陈美芬也喊了一声,“娘。”
    廖杉吸了下鼻子,笑道,“不觉得惊喜吗?”
    陈美芬连连点头,抬起袖子擦着停不下来的眼泪。
    距离56年的那个春节,已经过去了十年零八个月。
    第133章 好苗子
    王鸾她爸是个很能坚持到有些固执的人。
    王鸾她妈是个很能忽悠的人。
    所以王鸾是个很能坚持忽悠人的小固执。
    只是靠着一张嘴, 王鸾几乎在飞机厂这片就能横着走了,再调皮的孩子也不敢去招惹她,毕竟谁也不想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被忽悠的找不着北了, 感觉自己像个傻子似的。
    就算有头铁的“大聪明”不信自己会被骗,也不会去欺负她。
    倒也不是王鸾拿她那个飞机研究所所长的爸、航空救生研究所所长的妈来压这些父母只是飞机厂工人的同学们,而是这丫头的兄弟姐妹实在是太多了。
    当然计划生育在五年前才提出, 谁家兄弟姐妹少?
    可王鸾明明是难得一见的家中独女,却有着两只手都数不过来的兄弟姐妹,还都不和她一个姓。
    不论是飞机厂子弟小学、子弟中学,不同的年级, 都有她的人。
    谁让王鸾有三个舅舅,她爸妈还有一水的同事,哥哥姐姐、加上大院一起长大的发小们,她要是喊人, 能一口气叫来十七、八个。
    但王鸾能够成为小孩里的姐, 主要还是靠以理服人,她一张嘴能解决的事,不至于上升到打群架。
    小孩们的“王姐”却在她大舅这里碰了壁。
    十三岁的少女已经隐隐有了些大人模样,短发长了些, 扫到脖子痒痒的,她伸手抚到一边,眉眼中带着清冷感的小脸上却是无奈的表情, 她看着廖拥军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不听话的孩子, 叹了口气, “大舅, 你要是去考,肯定能比小满哥考得好。”
    在旁边看书复习的廖小满, “……伤人了啊,小鸟。”
    任王鸾说破嘴皮子,廖拥军都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笑着摇了摇头,“大舅都快到知天命的年纪了,过两年你露露姐姐说不定都要结婚了,我都可以带外孙了,哪能再去考什么大学。”
    小忽悠功力还是没练到如火纯青,还是要大忽悠出马。
    廖杉去了菜站一趟,过来大哥家就听到这话,她只淡淡的说了一句,“对啊,就是快到知天命的年纪,人生就剩下一半了。大哥,你想想,临到最后一刻闭眼前,突然想起连大学是什么样子都没见过,不遗憾吗?”
    廖拥军一下子怔住。
    不用他回答,廖杉都知道是遗憾的。
    作为大哥,他放弃了读书的机会,初中读了半年就辍学了,帮着大人务农、撑起爹娘的责任照顾弟弟妹妹们;后来廖爱党、廖杉、廖胜利一个个像长大的雏鸟离开家,他又担起弟弟妹妹们的责任,一直留在廖老爹、陈美芬跟前赡养照顾。
    廖拥军的半辈子一直在牺牲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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