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威扬倒是有一位亲生女儿,却在多年前与人私奔,已不知所踪……
这两位女修三言两语间,就能提起这么多人和事,真是说书的好人才。
待两人脚步声消失,闻楹原是想从她藏身的树后站起来,没想到这一动,才发觉因为蹲太久,右脚麻得没有知觉。
她正等着脚缓过劲来,身后却传来一道诧异的女声:“闻道友,你为何蹲在这里?”
闻楹回头,来人正是她要找的李守真。
只见她脸上还残留着一层薄薄的脂粉,应是刚试过殷芙蕖说的新娘子妆,又卸下了妆容出门。
“呵呵……”闻楹干笑道,“只是方才瞧见一只松鼠钻进了树洞里,想守着看看它几时再出来。”
她原是想先寒暄几句,再不动声色地提起正事。
不曾料到李守真开门见山:“我方才听一位师妹说,闻道友有事找我?”
闻楹没有再绕弯子:“正是,我来找你,是想向你打听一件事……”
她将当夜在百花村发生的事,同李守真说起。
又取出乾坤袋中的雪莲纹玉:“李道友这枚玉既然是被盗走的,如今便应该物归原主,只是不知那位盗贼,李道友可还记得她是何人?”
李守真接过那枚玉,神色间有几分晦暗不明:“闻姑娘是说,这玉是你在凶手与人打斗时捡到的?”
闻楹点头:“那个人高高瘦瘦的,看身形应是个女子……”
李守真蓦地打断她的话:“那位合欢宗弟子,她叫姬灵璧。”
闻楹喜出望外:“原来李道友认得她?”
李守真颔首:“可惜眼下我还有事要忙,来不及多说,闻道友今夜若是得空,可到寒舍一叙,说不定我能想起什么与姬灵璧有关的事。”
意外
是夜。
快到与李守真约定的时间,闻楹从寝房离开。
临走前,她下意识朝右边厢房看去——戚敛房中黑漆漆的,不见一丝光,想来果然忙她的事去了。
闻楹没有多想,径自去寻李守真。
虽说是在夜里,但问仙派四处张灯结彩,要想找到李守真的房间,也不是件难事。
鸳鸯瓦檐下,高高挂着囍纹红灯笼,红烛在风中摇摆,雕花窗格透出室内的灯光。
闻楹刚在门前站定,还未来得及敲门,眼前的门却已被打开。
李守真似早已等候她多时:“闻姑娘进来罢。”
寝屋之中,亦是喜气洋洋的陈设。
猩红祥云纹地毯,随处可见的囍字,床上铺着大红被毯,就连八仙桌桌子腿儿都没放过,被绑上了红绸。
闻楹在桌旁坐下,李守真为她倒上一杯热茶。
闻楹双手捧着茶杯,瞧见灯下李守真那张恬静的脸,流露出几分怅惘:“我与姬灵璧初次相识,是在十五年前。”
闻楹有些诧异:“没想到李道友这么早就与她相识?”
“没错。”李守真垂下眼,似陷入回忆之中,“那时候,仙魔大战结束不久,魔族虽被封印回噬骨渊,但凡间仍有魔族余党四处流窜,我跟随同门前往凡界除魔……”
她的话音不疾不徐,但并未停顿,似是十五年前的事,依旧历历在目——
“一日,听闻附近一座城镇有魔物肆虐,我们匆忙前往,但当我们赶到时,整座城镇已经被魔物屠戮得惨不忍睹,姬灵璧的家宅也不例外。”
“她本是当地县令的女儿,家境富庶,但就在那一日,阖府上下数百口人,皆死于魔物欺凌之下,只剩姬灵璧一人,在家人和奴仆的保护下侥幸逃生。”
听到这里,闻楹不觉打了个寒颤。
原本锦衣玉食的少女,一夕之间家破人亡,历经生死,无异于从云端坠落于地狱。
“那时候,她……”李守真顿了顿,“她哭得很伤心。”
彼时姬灵璧不过十六七岁,在家人的呵护下过得很是舒心,如同温室中一朵从未受到风吹雨打的娇花。
遇见这种事,自然是吓得不轻。
当前来救人的仙门弟子赶到时,姬灵璧死死抓住对方的衣袖,不敢离开她半步。
而李守真,正是那位仙门弟子。
与凡人姬灵璧不同,李守真早已见惯了生死离合,甚至未曾想到要安慰她半句,只忙着清理殃灾过后的城镇,找寻可有魔物藏匿。
直到天黑时分,她才注意到亦步亦趋跟随着自己的少女。
李守真问她,可有何处落身。
姬灵璧摇头:“仙长,我爹娘都已经不在了,我能不能……跟你走,我想要拜入仙门,将来为我的爹娘报仇。”
这样的话,李守真在凡间已听到过无数回。
过去百年间,因魔族肆虐而流离失所的凡人多不胜数,倘若每一位这样说的人,仙门都一一接纳,必定会人满为患。
况且她看得出来,姬灵璧并没有任何修炼的灵根,难以成为仙门弟子。
姬灵璧看出了李守真的沉默,转而道:“那……仙长,今天夜里我能和你一起睡吗?我一个人实在是害怕……”
李守真没有拒绝她的。
当天夜里,她们在城中百姓家中借宿,两人挤在一张小小的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