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恙耳尖地听到这句称呼,当即面露微妙,按捺不住心中八卦,朝他那边挪近了两步。
似乎意外身份被挑明,谢仃停顿半秒,状似无奈:“这么快就听出来了?”
温珩昱未置可否,话里笑意很淡:“你可以理解为,我等这通来电很久了。”
这句回应半真半假,谢仃闻言顿了顿,很快听懂他言下之意,想起那张被自己随意收起的名片,已经小半个月,大概都快落灰。
“温先生贵人多事,我不好轻易打扰。”她面不改色地扯谎,言笑晏晏,“不过今晚情况特殊,确实有个不情之请。”
“讲讲。”
“是这样,我和见慕今晚出来……办事,没注意错过了宿舍门禁,现在回不去了。”
“就一晚。”她尾调勾着笑,“方便收留吗,小叔?”
对面收音不错,背景嘈杂被压低大半,细听才有隐约的鼓噪声浪,不难猜出她正身处何地。
温珩昱品过“办事”二字,并未揭穿,指骨抵着扶手轻叩,松缓应了她。
“地址。我派人接你们。”
谢仃似乎笃定他不清楚详情,语气自若:“云山巷17号。”
温珩昱眉梢轻抬,“好。”
再无更多寒暄。
通话结束后,旁听许久的陶恙才啧了声,抱臂打量他,揶揄:“这么晚接人,哪啊?”
温珩昱拨过消息,仍是神色懒倦:“云山巷17号。”
“云山……”陶恙险些被呛着,“那不是——”
“酒吧街。”
“对。”陶恙颔首,又倏地反应过来,“不对,你刚回国怎么知道?”
温珩昱无波无澜扫他一眼,不予作答。
得。陶恙耸肩,没再追问这事:“那说说什么情况?我可听着是个小姑娘。”
熄了手机,温珩昱疏懒答:“‘新的乐子’?”
这话陶恙听着耳熟,琢磨了会儿,才记起是两人上次见面时,自己说过的话。
“我还当你诓我,居然真找到了?”他震惊,当即将身子站直,“不是,你这怎么个消遣法?”
提及此事,温珩昱稍一抬眉,似是忆起什么,他沉声轻哂,稍纵即逝的玩味。
“我记得她看我的眼神。”他道。
陶恙不明所以:“什么?”
——那是锁定猎物的眼神。
既是敌视,也是引诱。她眼里有憎恶,偏执,无一不是过去的痕迹,是他留给她的。
相当不错的眼神。
“挺有趣的。”他说。
陶恙跟温珩昱高中同窗,相识多年也算知根知底,但即便如此,他仍旧对温珩昱不甚了解。
温珩昱总让他捉摸不透,对方偶尔显露的情绪令人难辨真伪,更摸不清他真实想法。
“我看你是太闲,去招猫逗狗。”陶恙讪讪诽道,又忍不住好奇,“所以是哪号人物?”
“女大学生。”
……
这答案有些难消化,陶恙哑然半晌,才艰难地将信息归拢起来。
等等。姓谢,女大学生。
“我操。”他不禁骂了声,匪夷所思道,“你别跟我说是谢仃?”
温珩昱好整以暇,未置可否。
“还真是?!”陶恙这回坐不住了,“你们俩——靠,那小姑娘失忆了?不然不应该啊。”
的确。温珩昱回想起那双眼,美则美矣,恶意也鲜明漂亮。
他不甚在意:“或许是想报复我。”
他们之间唯一的意义也仅在于此。
这话太举重若轻,陶恙无言以对,而温珩昱仍是惯常所见的从容,让他理不清头绪。
当年情形还历历在目,陶恙纠结少顷,为防止旧事重演,还是谨慎询问:“你打算做什么?”
做什么?
这问题乏善可陈,温珩昱敛目循过腕表,稍显索然。
“玩到腻吧。”他懒声。
-
夜阑人静,北城灯火浸深。
车泊进车库,正对负一层的入宅电梯,司机替二人将后座车门打开,欠身示意。
谢仃向他颔首,叫醒旁边睡眼惺忪的温见慕,将人拎出来扶稳站好。
温见慕回了几分清醒,困倦地反应片刻,才后知后觉感到丧气:“……还是添麻烦了。”
“你说温珩昱?”谢仃眼也不抬,“这有什么。但凡是个活的,他都不耐烦。”
温见慕被她一噎。倒不是因为对方出言不逊,恰恰相反,正因为说得太对,才让人哑然。
“你学过心理学?”她疑惑,“看人好准。”
“因为我也不正常。”谢仃莞尔,“我以己度人。”
温见慕迟钝加载少顷,才反应过来:“你又在逗我。”
谢仃轻笑,没什么力地揉揉她眼尾,便朝司机略一挥手,揽着人登上电梯。
过廊光影静谧,门虚掩着,温见慕摸不清温珩昱是否在办公,先放轻动作从玄关换了鞋,谢仃随着她走,顺便端详这套顶复。
入户是餐客厅,横厅南北通透,谢仃闲来无事地打量,身前人却突然顿住,她及时止步才没撞上。
随后,就听温见慕低声喊人:“小叔……”
谢仃撩起眼帘。
吧台咖啡角前,温珩昱单手抄兜,耐心等待滴滤萃取。他似乎刚回不久,衬衣袖口折在臂弯,多出些懈懒意味。
闻声,他并未应答,只淡然抬了眉梢,似有所觉般,目光落向前方摆挂的装饰画。
画框光润的镜像中,二人视线融作一处。
厅内没有点灯,夜色寂寂,沉淀几分湿漓感。他们在隐秘中无言对视,藏匿涌动的暗潮,也仅限彼此知晓。
谢仃轻一眨眼,眸光盈盈含笑。
“好久不见。”她乖声,随着温见慕喊他,“小叔。”
学了称呼,也把那点乖顺揉进语气里。她声线是一如既往的慵倦,总无意引人朝深处去想。
电子提示音响起,温珩昱懒然敛目,指腹抵过杯托,散漫放在桌面,响声清脆。
“——是挺久不见了。”
他不疾不徐,唤她名字:“谢仃。”
第7章 7c
听这二人言近意远的寒暄,温见慕微妙地感知到什么,犹疑着将视线落在他们之间。
总觉得两人都话里有话,却没能琢磨出有效信息。她醉了酒也犯困,索性不再去想,弱声开口:“那……小叔,我们先上楼了?”
温珩昱并未应下,闻言循过她一眼,语意疏淡:“醒酒药在客厅。”
谢仃原先悠闲伫在一旁,听见关键词,不由眼眸微挑,意味莫辨地将视线投向他。
温见慕反应稍慢,不好意思地应了声,便立刻转去客厅拿药。她溜得急,自然也就没多想,隔着这样远的距离,温珩昱究竟是怎么发现她喝过酒。
随着脚步声渐远,横厅内只剩两抹泾渭分明的影,沉入夜色辨不清晰。
温珩昱修雅依旧,只同她微一颔首,示意,“喝点什么?”
谦和客气的问句,倒是像模像样,俨然一幅长辈做派。
谢仃思忖少顷,轻笑:“水就好,温的。”
——鱼线都落到眼前了,不扯扯钩,好像有点亏。
横竖没了第三方在场,那点人前的距离感也不再有必要。她信步走近,目光点水掠过吧台,随口寒暄:“刚回来吗?”
温珩昱未置可否,屈指将水杯抵过,松泛示意身侧,“一些工作。”
谢仃早就注意到桌旁的文件袋,份量不小,封条已经拆了,不知里面是什么内容,她只扫过一眼。
了然地颔首,她望着桌面的玻璃杯,难说对方有意无意,总之位置放得微妙。谢仃索性顺势倚上吧台,勾指拎过它——转手放到一旁。
毕竟她也不是真想喝水。
注意到她动作,温珩昱懒然抬眉,显然预料之中,敛目迎上她视线。
“我好奇另一件事。”谢仃微微仰首,神情姿态近似无害,乖声喊他,“小叔。”
“——你怎么知道我们喝酒了?”
问这话时她倾身,就着危险的距离撩起眼梢,似笑非笑。冷香掺着微醺的酒意,化作隐晦的证据,这才有了切实感知。
与此同时,客厅传来渐近的脚步声,落在耳畔愈发清晰,即将闯入这隐秘一隅。
温珩昱漠不为意。
lt;div style=quot;text-align:center;quot;gt;
lt;scriptgt;read_xia();lt;/script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