淋了一整天的雪,强悍的沧渊居然发烧了,在屋里一阵阵咳嗽,又怕吵醒别人,压抑的声音听得兰榭难受,身影悄无声息进了沧渊卧房。
这小子又没盖好被子,明明就感染风寒了还把被子扔一边去,靠一身根本不存在的正气抗冻。
兰榭在心里叹了口气,默默把被子给沧渊盖好。
“你终于来了。”
兰榭盖被子的手顿住,手腕被人抓住了。对上沧渊可怜的眼,生病让他神色痛苦,被抛弃的失落情绪堵在胸口出不来,他故意踢开被子,想看看兰榭会不会来。
“为何躲我?”
沧渊手抓的很紧,不敢眨眼,怕稍不注意兰榭就走了。
“六六我替你养的很好,给他送去原来夫子那里教他习字,再大点就该给他说门亲事成家立业了,你不想看看他现在长多高了吗?”
兰榭现在对人族仍然有恐惧,一想到可能会被人族发现他的存在就开始无措,“你们就当我已经死了吧,今日是例外,以后不会出来了。”
“骗子,还当我小孩子呢。”沧渊喉咙很疼,嗓子也哑得可怕,“兰榭,说谎的人变小狗。”
兰榭默默抽回手,“反正在你心里我已经当了无数回狗。”
“你个骗子,你就是这么以身作则的。”沧渊口干,喉咙似有火烧一样难受,又好像有什么异物堵着,叫他连说话都很难受,“你等着,我要把六六教坏,教他杀人放火,暴虐成性,你回去后继续躲着吧,下次再见时他就被人家打残废扔外边,到时候我也不管他,让他重新做回他的小乞丐。”
六六初到魔窟那会儿就是一身狼狈,唯独兰榭不嫌弃他,牵着他的手一步步攀上乌鸦山的石阶,沧渊看见了,在角落默默难过。
他不该难过的,兰榭杀了他父亲,两人渐行渐远,早就没兄弟情义在了,兰榭带谁回来关他屁事,可偏偏这个小孩儿是个爱哭鬼,沧渊想去揍他一顿,还没把他怎么着,眼泪已经决堤一泻千里,怎么也止不住哭泣。
几乎是瞬间,沧渊一下子想到了小时候爱哭的自己。
兰榭已经不需要他了,兰榭身边有了另一个爱哭鬼。
现在兰榭身边只有任积雪了,两个爱哭鬼都不在他身边,沧渊觉得自己终于又有机会好好哭一场了,没忍住又掉了眼泪。
兰榭被他的眼泪弄得猝不及防,不懂他怎么又哭了,明明自己也没说什么重话。
兰榭郁闷:“你哭什么?”
沧渊从床头坐起跪在床沿,一把抱住兰榭,哭得眼泪横流。
“哥,看不见你我想哭。”
……
沧渊的眼泪很有成效,兰榭心软了,答应陪他一天。
沧渊说想带着兰榭一起走遍谢城,像小时候那样,兰榭虽然有点畏惧,最后还是心软答应了。
沧渊给他找了帷帽遮脸。
与之前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样,沧渊没让兰榭在客栈等他回去,而是带着他穿梭在熙攘的人群之中,察觉到兰榭情绪不安时会停下来,带他去人群少的地方歇息。
人来人往,兰榭感觉有些窒息。
他虽然站在沧渊身侧,但是能明显感觉到沧渊才是属于这里的人,而他与这世间格格不入,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
甚至于现在他有机会站在这里,都是任积雪强行让他留下的。
沧渊却想着,今天这步都迈出来了,以后也可以,只要他哭一哭,兰榭总会心软。
缮缺一直跟着他们,在后面察觉到兰榭的紧张不安,看出了他是在勉强自己,而自己家公子却还欢欢喜喜想着有下次。
缮缺堵着一口气,趁兰榭在角落休息时拉过沧渊到一旁去,迫不得已说出一些陈年旧事。
……
“你的意思是,他全家都是我爹害的?”
沧渊瞬间石化住。
缮缺郑重点头道:“公子,兰公子对你够好了,别勉强他了,放手吧,你不该再依赖他。”
沧渊回想起某些往事。
从小他爹给他买的任何东西都是买双份,他一份,兰榭一份……那时候沧渊觉得,他爹对兰榭虽然心狠,但是其他方面是不曾亏待他的,所以兰榭就算再怎么恨他爹,至少也该把他当作亲兄弟,不能随意不要他。
他想起兰榭说过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话,那些兰榭气极了才会忍不住说出口的话……
“我一直以为他说的都是气话,故意气我的,像我气他一样……”缮缺又忍不住想哭,“他知道我心大,知道我笨,知道我不会怀疑,所以才敢说出来吧……”
兰榭看见两人气氛不对,过来看见沧渊又哭了,脸色顿时不怎么好看。
“怎么又哭?”
沧渊默默把眼泪抹去,对着一旁的墙面壁思过。
他想了一刻钟的时间。
一刻钟后,重新换上笑容,说:“兰榭,我带你去找六六吧,他长高了不少,在学堂可受欢迎了。”
六六好学,天资不算差,很受夫子赏识。六六还拿自己的钱收养了很多无家可归的小孩儿,新建了一所学堂,他在夫子那里学到什么,就毫无保留教给那些孩子什么。
短短两年,六六已经成为远近闻名的最年轻的夫子。
刚进学堂,兰榭就感觉这里的环境异常的温馨,许是知道这里是六六的地盘,所以没有在外面那么拘谨不安。